当她老了

雨一次次打湿窗台上的幽兰,隔着幽兰看夜,一片迷蒙,空余簌簌雨声在夏夜里吟唱。不知此刻身处陋室的她,是否安好,能否抵住漫上心头的落寞。

生活给她带来了太多艰辛与磨难,打磨着那颗原本热闹的心,年轻时勤奋能干的她竟不能安享晚年,每每想到这里,内心深处对她的同情又多了几许。

图片发自简书App

她是那位住在我家后面的奶奶,据说年轻时有着王熙凤的辣妹子风范。我的家乡在一个靠海的小镇,小时候,经常听到她的歌声,在低矮的院子里盘旋回转,带着一股岁月的沧桑。

有时她还会在院子里跳舞,虽然不是特别轻盈,但是曼妙的舞姿透过她身上独有的气质总能轻易的吸引我们。在那个连手机都没有的时代,我们总爱缠着她教我们唱歌跳舞、讲故事,喜欢她讲故事神采飞扬的模样。

艰难的年月里能由着自己的性子生活的人少之又少,她不屈从于现实的苦难,总是告诉我们心里想着什么就要努力去实现,不要害怕失败,没有人的一生是顺顺利利没有一丝波折的,在风浪里坚持自己的方向,走好自己的人生。

我的心里时常回荡着她的话,即使离开了家乡,离开了她。

她原本有两个儿子,可惜小儿子得了怪病只活到12岁就永远离开了她,从此只剩下大儿子和她相依为命,所以她把所有的心思都系在他的身上,为他打理生活的一切,给予他自己拥有的一切,直到他成家。

老奶奶是村里公认的勤劳女性,即使现在已经白发苍苍,她还是保持着年轻时早出晚归忙忙碌碌的状态,不是上山就是下海。

她的古朴热肠更是为人称道,经常自己去海边捞鱼捕蟹,总把自己的劳动果实拿出来与四邻分享,东家一条鱼,西家一只蟹,往往自己只剩下几只虾。

别人总笑她傻,她说人啊,活着就是要做些事情,这样老了能安心。

老奶奶一生中把自己绝大部分精力放在了儿子身上,儿子成家了,她对儿媳视同己出,任劳任怨地帮她把家务料理得有条不紊,带大孙辈。

可是,当她老了,却不能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儿子盖了新房子,接走了妻子和孩子,唯独留下了风烛残年的她。村里人都以为老奶奶不走是因为舍不得老房子,想守着住了大半辈子的老屋。

可是昨天我拿着好吃的东西去找老奶奶时,她却颤颤巍巍地拉着我的手嗫嚅着,“不想再让儿媳嫌弃,不想让他们俩口子因为她吵架,唉……我老了,也帮不了他们了……”我分明看到她沟壑纵横的脸庞滑落了两行浑浊的泪水,就像那些起伏不平的山丘淌满了污水。

我不知道该如何抚慰这颗饱经风霜的心,她全心全意地对待生活,生活却总是出其不意地用大大小小的玩笑捉弄她。

后来很多时候我都看见她孤独的身影,在海滩边上被风吹得一晃一晃的,似乎眨眼之间就不见了。可是她依旧每天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活着,带给别人笑容,那笑容里除了沧桑,还有一丝安详。

其实生活也只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跨过坎坷尘路,走过风雨微寒,当她老了,惟愿时光对她多几许仁慈,余生的路再无坎坷和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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