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九年十月,我永远的失去了很爱我的爷爷。我在想,哦,在这个世界上少了一个爱我的人。
如果我知道他会离开的那么突然,我想,我会用更多的耐心去陪他下一盘棋、聊一会儿天、和他再去镇上的老茶馆逛一逛吧。我不会因为他走路慢而不耐烦,我不会因为他吃饭温吞去唠叨他。
至今我依旧想不明白,一个好端端的,鲜活的生命怎么说没就没了。
听到这个噩耗是在我刚过完国庆,返回学校不到一周的日子里。我记得那天阳光明媚,白天和室友去超市大采购、唱歌、户外烧烤。一天下来,我的嗓子都是哑的。一切都很美好。那天,原本我应当是快乐的。
直到晚上大概十点的样子,我的姑姑给我发了一条语音“你爷爷不在了”。你们知道那种无法及时切换自己情绪的感觉吗?在当下的那几秒钟,开心的情绪荡然无存,但却异常的平静,然后躲在宿舍的卫生间埋头失声痛哭。人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至少此时此刻依旧认为当时的我是这样的)。我的第一反应不是去关心他走的痛不痛苦,走得有没有尊严。我的脑海出现一个声音告诉我:爱你的人少了一个,你以后被爱的机会又少了一份。
这个时候我虽然很难受,但是依旧镇定。我掏出手机准备订票回家,可是晚上十点没有车票、没有高铁票、没有公交车、因为我的学校在山上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所以也没有计程车。没有跨市的任何交通工具。
绝望,只有绝望,当时我特别的恨我的爸爸,为什么没有提前一天通知我回去见爷爷最后一面。
一夜未眠。第二天我搭乘最早班次的高铁回家。通往家的小路有一个岔路口,岔路口两边摆放着花圈,上面的文字是亲戚朋友对我爷爷的悼念。从岔路口到我家大概100米,我一直默默的流泪,其实眼泪已经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只能凭借感觉,麻木地朝家的方向走去,没有很急,我走的很慢,看向邻居的轮廓都是模糊的,也没有心思去打招呼。
家里有很多人,原来亲戚朋友,爷爷生前的好友都来祭奠他了。
我特别害怕鬼怪之类的传说,但是我还是给我父亲说我想去见爷爷最后一面。抹掉冰棺表面的雾气,我看到了我的爷爷,这个小老头走的应该很安详。我也从父亲口中得知我的爷爷走的几乎没有痛苦。
这是我第一次离死去的人那么的近,我却没有害怕。我突然想到电影里有一句独白说‘你害怕的鬼魂是别人朝思暮想的人。’
我非常爱我的爷爷,就像他也爱我。我是一个女孩子,有点娇气,有点任性。所以我的父母会经常批评我,这个时候,我都会在地上撒泼打滚,眼泪长流。而这个时候,我的爷爷就会出来‘收拾’我的父母,并且尽可能满足我当下趁机索求的事情。
因为父母白天要工作,所以我的童年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的时间远多于和父母待着的时间。我的爷爷会带我去老茶馆看他打长牌,会教我下旗。 会带着我去花鸟市场买小花,小乌龟。他会在床头挂一个玫瑰形状的糖,每次他喝茶回家都会给我买一个。在他离开后不久,我又在网上买过一次,怎么说勒,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的玫瑰糖绝版了,没有当年的好吃。
我从来没有感觉生活拮据,因为我的爷爷总是给我零花钱。在我还是小学生的时候,爷爷给超市老板说:“我孙女吃撒子东西,你就记个帐,我来月结”。初中的时候,因为午饭必须在学校吃,所以爷爷就每天给我几块钱,让我放学买零食。高中,我只能一个星期回家一次,所以爷爷会每个月给我几百块零花钱,然后偷偷告诉我不要给我父母说(那个时候父母给我的生活费足够我生活)。不仅如此,只要我一个电话告诉爷爷周末回家想吃什么东西,回家一定能见到它。
上了大学,即便我开始兼职,爷爷依旧怕我钱不够花,每年会给我固定一笔零用钱。在他生命最后几年啊,其实他的医药费就占据了大部分的钱(以前大手大脚,喜欢买新颖东西的他,最后几年呢,把过时的东西重新拿出来用了),但是他承诺给我的零花钱依旧没少过。奶奶告诉我,过完国庆返校的那天,爷爷醒来没有见到我,拿着手里的两百块说我给孙儿的钱她还没有拿。我真的想给自己一记耳光,为什么没有在离开之前,给爷爷好好道个别。会不会爷爷当时就知道自己日子不多了,想多见见他最疼爱的孙女。
爷爷有一儿一女,但是他常常给我说:等我不在了,我要把财产都留给我孙儿。
羞愧、悔恨、懊恼。我的朋友给我发消息说:没有遗憾就好。我回复三个字:有遗憾。
遗憾于没能好好道个别;遗憾于在他生命尽头,对他偶尔不耐烦;遗憾于明明再过半年,我就大学毕业,即将工作,可以报答他的时候,他离开了。我也会抱怨他,抱怨他为什么不能再等等,等我挣钱了带他去旅游;抱怨他为什么不能再等等,当我懂事了,一定会对他很好很好;抱怨他为什么不给我机会去改正自己对他不耐烦的态度,去弥补我当时想要带他完成但是当时没有能力去完成的事情。
我不知道自己的余生是否都会在悔恨中生活,但是目前我清晰的感受是,失去一个爱我的人,会让我每当想起他的时候,内心仿佛缺失了点什么无法言语的东西。似孤独、似空荡,亦或是心痛,悲悯。
逝者如斯夫,活着的人应当好好爱身边的人。时光飞逝,当爱你的人越发少的时候,回望与之相处的片段,我希望咱们留存在脑海里的影像都是欢声笑语,和谐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