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记忆中的彩虹桥
(七)
教室门打开,一股泥土特有的味道迎面扑来,味道说不上好闻,但总的来说,要比广州的马路味道和汽车尾气好闻许多。
票根被撕下后,我们三人按照老师的引导在教室落座,那是比较靠后的门边的座位。
“离讲台这么远,等下老师讲的内容听得到吗?”陈毅立趴在桌子上,神情沮丧。
“谁让我们是体验券呢。”
许秋婉苦笑。
“没关系,我们只是体验一下,又不是要学得多专业。”我这样安慰他们,希望他们心情可以好一些。
“同学们看过来。”
陶艺老师在大家进场后开口,道:“今天这节课主讲老师,是我们新来的美女老师,大家欢迎。”
陶艺室里的人纷纷朝讲台投去目光,主讲老师是一位相当年轻的女性,好像还有些紧张,她自我介绍道:
“大,大家好,我是今天陶艺课的主讲教师,我姓刘。这是我今天的第一节课,希望大家能相互配合,谢谢大家。”
主讲教师说完后赶忙把塌在鼻梁的黑框眼镜推回原位,战战地转身,拿着粉笔把自己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写在黑板上。
原来是位新来的年轻老师,难怪大部分人手里拿着的都是体验券。在进到教室时,我一直以为授课教师会是那种年近天命的刻板教师,在家光是对付更年期的老妈都让我心疲不堪,更别说和老师相处了。只是没想到是一位年轻教师,我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课堂开始了,陈毅立和许秋婉都把耳朵竖得高高的,生怕错过老师的一句话。教室里很多人都在把玩着桌上的泥,场面看起来像极了儿时上艺术课的样子。
老师开始演示指导,虽说是上课,但这个老师在演示过程中极为投入,像忘记了自己是老师的身份一样。不知是不是受到感染,我也紧紧盯着老师的动作,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小细节。
我们仨先是把手一起放进水槽里,将手打湿,再分别将各自的转盘上的泥土缓缓压出形状。
没有气味的水和带着泥土芳香的陶瓷泥混合,它们在我的手上相互结合,又由我在转盘上控制它们混合后的形状。它们在转盘上扭曲、断开、连接、扩张、削减,而这一切都因我而发生,因我而改变。我一小刻的偶然性想法,都在造成它必然性的变化。
这就是
——缘
这就是
——因果
渐渐的,我越来越投入,以至于没有听到老师说的关键点,只全心投入去打磨我想要的东西。
很快,我遇到瓶颈了,陶瓷泥的形状开始不受我控制地增长。我试图将它缓缓往下压,然而在我轻压的时候,泥土不听话地往下凹了,形状前后对比的差距很大。转盘还在以一定的转率旋转着,我慌忙地将泥土往上推,想将形状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可旋转着的泥土却反而往下倒,甚至两边开始变得不对称起来。
我倒吸了一口气,心态逐渐变得浮躁。铺在掌心表面上的泥膜的水分渐渐蒸发,在我的手上结成了一层泥痂。水龙头打开,冲洗干净后,我准备重新来过。
“别。”
一个温柔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里,我闻声抬头,那一瞬间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熟悉的脸庞在我面前逐渐和儿时那张青雉的脸重合——向子源!
许秋婉也听到声音抬头,有些喜出望外地和向子源打招呼。然而向子源只是简单地朝她微笑。
“你这个还有得救,不用重新做。”
向子源像不认识我一样,只盯着我的作品看。
“这种小错误,是可以弥补。”
向子源的声音再次传入我的耳朵,我缓过神来,他已经开始对我的作品实施抢救了。他的手指很灵巧,不一会儿便把我压坏的地方修补完整,并将整个作品的高度调整到一个特别合适的位置。
我望着他出神,水龙头的水柱在陶艺室的灯光下,折射出了一道小彩虹,彩虹从水柱中央延伸到向子源的手臂,将二者结合了起来。
等到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彩虹桥断开了。我抬头,向子源已经不在了。
“向子源去哪了?”
我转头询问一旁的许秋婉。
许秋婉摇摇头,道:“出去了,应该是去上厕所吧。想不到他也来了。对了,他好像也是集训营的,不过和你不一样,他竞赛的科目是物理。”
许秋婉望着天花板,一脸花痴,道:“天呐,长得那么帅就算了,还那么优秀,简直就跟你一模一样。”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简单的回应许秋婉后,我已经无心再继续制作心仪的作品了。我伸长了脖子,朝教室前方望去,既然向子源来了,那她也一定来了。
终于,我在讲台中间正数第三排的座位找到了那个女生的身影,她此刻正相当投入地给自己的作品削泥。向子源还没回来,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心里冒出芽来。我起身,从陈毅立身边挤出去,径直走到那个女孩面前。
“你摔厕所里了吗?上个厕所这么久,快来帮我弄一下,我总感觉我这个要塌掉了。”
女孩没抬头,把我误会成了向子源,自顾自地说道。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便一直站在她面前。
女孩抬头,看着我,疑惑了一会儿后,把手洗干净,带着我到没人的楼道去。
“说吧,找我什么事。”
“你认识我?”我有些惊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
“年级第一的学霸,不认识才有鬼吧。不过你也就比我家子源高那么一两分而已,我先声明啊,想套我话是不可能的。”
女孩一本正经地看着我。
她家子源,也就是说,她和向子源关系不一般。太好了,我在心里惊呼。
“我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因为故事太长,我和她在楼道上聊了整整有十五分钟。
不知为何,自己回忆时,情感上的起伏并没有那么强烈,但在与人诉说时,我却不能保持住一个男孩该有的潇洒,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早就蹲坐在楼梯上,哭成了个泪人。
也许是因为自己长时间无法弥补自己的过错而伤心,也许是因为在无意间毁了向子源的童年而羞愧难当。我无法面对他,也无法否认这些过错。
女孩和我坐在同一个阶梯上,见我哽咽的厉害,她递了一张纸巾给我。
“擦一擦,别跟个娘们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