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姑娘:
见字如面。问安。
收到你的回信,已有数日。和你一样,若是那些字真真落到纸上,即便你用了浣花的溪水为笺,在我的手中也会因为长久的炙热而干涸。
给你写信,何曾是一时的赌气。我向来不在乎旁人的言语,他们说落花流水,那是他们眼中触及的浅度,却不知你这桃花我这流水,早已深过三千尺。那日的事,只不过是我第一次舀起一碗弱水,在世人面前喝了下去。他们见着我沉醉不醒的模样,以为是穿肠的毒药。
我确实等了,那张手写的短笺被我更换过好几次。最后一张完成是在那一天的凌晨四点,我醒来,没有回音。阳光还未洒进窗纱,我在灯下选了好些不同的纸,写了好些不同的文字。仿佛只是为了可以好看一点,再好看一点。像个痴心的匠人在准备弥留的作品。
我确实不知道那一刻你已经读了很多遍数,竟在西南的雾色里孩子气地嘟起嘴,说不回信,说要我等。你抱着手机琢磨我心思的时候,我既没入睡,更未曾传出鼾声。隔着千万里,我怎好撇下你不管,独自与周公相会。
至于你说的“晚安”宣告,我以为每日将尽时分,给陌生而又熟悉的人送上一份属于我的晚安,是给这世事多艰的岁月,平添一丝温暖和美好。又或者在被浮华惑乱之人耳畔,道一声寂静的落寞。如此,有人可以安心入梦,有人可以长夜孤灯。
就算我的无意被你当作刻意的提醒,以后我也要继续刻意下去。因为我发现,每当看到你说出“我偏不”这样子的话,我的眼前就会浮现出一个古灵精外的女孩儿模样。她大概也早已剪断长发,顶着蓬蒿……
我偏不,我要你等。
当真?
在你的回信中,有好几处这样的话。第一次读,只觉顽皮,后来读的遍数多了,自然读出了别的味道。我甚至想起沈从文《雨后》的开头,想起夏目漱石的今晚月色很美。
你说我“虚伪”,我说你狡黠。你明知我钟情咖啡胜过世人,却在这里掺杂进莫名的醋意。你本不喜咖啡,一日一种的尝试,累了身体,只会令我徒增罪过。那前台的小妹,怎懂得你白开水的胃口,适合哪种咖啡?她不是我。
你和那只猫一样,高冷的不容于此生此世,想来大抵只是误落了凡尘。上仙也是会吃醋的么?我可以不畏世人,却奈何不了你。
好在,秋街里我早早地有了一块绿茶园,每年五月我都会采上一次。两人从春到夏,从秋到冬,当是够了。若说白开水,我走过四海,还未曾喝过比桃河更美的人间雨。如果有一天,你来秋街,我一定在桃河畔为你烧白水。
我向来无意对已经发生的事情多作解释。不过,既然是你,又那么真切地提及,我总是要交代几句。
对于文字本身,哪是一个好与坏就能评判明白的。我不认为自己的评论有太多的圆融,顶多只能说我无意去争论些什么。偶尔读到舒心的文字,就写上彼时彼刻的心声流露。这是对文字本身的敬重,无关其他。
至于两次看图写诗,第一次是无意,第二次才是有心。所以轻易便着了相。这才给你制造了机会,躲在一旁看我的笑话。若是以后还有这样的事情,我就彻底做个搭戏台子的看客好了。作者才是该为自己的文字负责的人,而不是我。
梅姑娘,你的醋味飘得那么远,比我在阁楼煮好的黑咖啡还要浓郁。你可曾看我把你所有的文字评论过?同你一样,我也不是常来常往的人。偶尔翻到你过去我缺席的故事,就放一首纯音乐,静静地读。你甚至不会知道,我曾经来过。
我们彼此偷窥,彼此在意。你又怎么知道,我从何时就看见了你。很多人言及情之一字,总是免不了白首不离。这不是我。当然,我也不是你编出的那条鳄鱼。况且,世人不曾为鳄鱼,又怎知在无人知晓的世界,它的泪水或许储满沼泽。
梅,我知道你听到了。
当你说收下的时候,我便不再畏惧冰凉的手指,枯井般的眼神。因为是你,所以我给的自然不同。不要承诺,只要此刻。若是为此要付出些什么,我愿置于你的阴暗,化身为城,为风雨。你甚至都不用打开窗户,也听得见我在远方的呼唤。
我的秋儿托我问候你的昊哥。
二零一七年二月
于千里之外 你贪睡的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