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说男女之间没有纯粹的友谊,我既不否认也不肯定这句话。
一、
阿强是我的高中同学,也是我的男闺蜜。
在高中三年里,其实我们并没有过多的交集。高二的时候,我连他叫什么都不清楚,只知道他跟我一个班。
在我的印象中,他是个极其内向古怪的人。虽然只有19岁,但若隐若现的少白头,160cm左右的个子,黝黑的皮肤让他看上去像30多岁的老男人。
他是班级里的“下等生”,(那个年代同学们会把学习不好的人叫做下等生),而我是班级里的“优等生”。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不准许我跟“下等生”做朋友,更别说长相如此不堪的人了。
第一次知道且能准确说出他的名字,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那是一个周末,阳光极好,到了饭点,我跟舍友莉娜一起去食堂打饭。当时学校有一个习俗,就是每周末12点开始便会放音乐,给同学们送祝福,有想点歌的同学也可以自由点歌送给自己或者他人。
我跟莉娜边朝食堂方向走去,边欣赏广播里面放的美妙歌曲,正在这个时候,音乐声戛然而止,话筒里传来甜美的声音:“下面播放一首《一路顺风》送给二年一班的阿强同学,点歌者二年一班莉娜。”
听到这,我当时就蒙了,好奇的问莉娜,“你给咱们班谁点的歌啊,阿强是哪个人啊,我怎么不记得呢。”
舍友看到我惊讶的表情,顿时羞红了脸,半嘲笑的说:“你学习学傻了吧,阿强是谁你都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你快告诉我是哪个帅哥能让你连对方的生日都记的住。”我开始重新审视眼前这位大大咧咧的舍友,打趣道:“你不会喜欢人家吧”
“我没有啦,就是坐在最后一排倒数第二位的皮肤最黑的男生。”
我用尽洪荒之力发动13亿脑细胞努力的把所有男同学的脸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似懂非懂的好像觉得应该是他。“是不是个子特别矮,长相在咱们班算“第一美男”的那个看起来极其古板的人。”
莉娜知道我在嘲笑阿强,有点生气,“虽然他长得不俊,但是人很好……”
我被莉娜无懈可击的回答彻底打败,虽然我对她给谁点歌并不感兴趣,但阿强还是在不知不觉中闯进了我的世界。
二、
高二期中考试,我跟阿强意外分到了一个考场,而且他就坐在我的前面。因为是同班同学,我们就简单的聊了起来。他比我想象的还要内向,话里话外总有一种老气横秋的感觉,仿佛他参透了人生的苦辣酸甜,像个出家人。出于礼貌,我便随意找了个由头结束了这次短暂且漫长的谈话。
“阿强,你原来在这啊”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将我从刚才郁闷的情绪里召回。
高挺的鼻梁,浓墨一样的眉毛像两座大山堆在眼睛上方,浑身上下散发出阳光的味道,仿佛从小说里走出来的少年。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心砰砰直跳,从未有过的感觉从头渗入到我的每一寸肌肤。那一刻,我知道,我喜欢上了他。
通过他们俩的简单谈话,我知道了这个男孩的名字,更巧的是他竟然跟我的闺蜜一个班级。我心里暗自窃喜,也突然很感谢阿强,要不是他,我不会跟杰相遇。
就这样,杰成了我朝思暮想的人。考试结束后,我便飞似的跑到闺蜜班级向她打探男神的消息。
学霸+帅哥+才子,这是闺蜜给我的准确答复。一听到他是学霸,好感又多添一分。从那之后,我便有事没事的就往闺蜜班级跑,尽管她在四楼,我在一楼。
杰成了我日记本里的主角,尽管我们从未说过话。默默的关注他,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暗恋就这样一直持续到高中毕业。
高中毕业后,我意外落榜考上了省内三流大学。而杰因为没有考上理想的大学选择了复读。当时我的心情极其复杂,不仅仅为他没有考上理想大学而感到惋惜,也为自己不能再见到他而失落。
三、
上了大学之后,我从高中同学口中得知杰跟阿强竟然是好哥们,以前只是看到他们偶尔在一起打球,没有想到他们的关系竟然如此亲密。
我连忙打开厚重的皮箱,翻找我从家带来的同学录,我记得毕业那会,几乎每个同学都有给我留言。我既紧张又担忧的翻看同学录,终于在最后一页找到了阿强的信息,上面有写电话,qq。那一刻,我开始觉得自己又有希望了,尽管这希望很渺茫。
我心情复杂的加了阿强好友,他很快便通过了。虽然我不愿意跟他聊天,但为了杰我努力的将心底的反感收起。
我们简单的寒暄了一番,我便快速进入话题:“听说,你跟杰是好哥们。”我战战兢兢的问道。
“是啊,怎么,你也认识他吗。”
“不是很熟悉,我只是听别人说你们关系很好,随便问问,呵呵。”我小心翼翼的反复斟酌要说的话,生怕被他看出端倪。
“你有他的qq号吧,方便告诉我吗。”我竟神差鬼使的说出了心里的想法,拿着电话的手突然微微颤抖起来,像得了半身不遂,心跳加快,身子麻木的动不了了。
“好,我一会短信发给你。”阿强平淡的说完就挂掉了电话。留我一人在电话的另一边傻傻发呆,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将我丢失的魂魄唤了回来。我看着电话的屏幕由明变暗,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情绪搅拌在一起,大脑空白了许久。
我如愿得到了杰的联系方式。
我偷偷注册了个新的qq号,以陌生人的身份接近杰。在网络上我们聊得火热,我时不时向他表达我对他的崇拜与喜爱之情,渐渐的我爱他爱到无法自拔,而他说也爱上了我。我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以另一个身份跟他交往,而我想要的也不是网络上虚拟的爱。我思前想后许久,决定背水一战,跟他实话实说。
我鼓足勇气向杰坦白了一切,告诉他我真实的姓名,以及我曾偷偷喜欢他三年的事实。我原本以为他会愤怒的骂我,或者不在乎我对他小小的隐瞒而像以前一样爱我。
我猜到了开始却没有猜透结局。
他既没有骂我,也没有接受我的表白,只简单的说了句,我知道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像往常一样聊天,说情话,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我小心翼翼的告诉他我想做他的女朋友,他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只是告诉我见面再说。
四、
终于熬到了十一,我回到学校找他,想跟他说清楚这一切,也想给这段感情一个结果,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走进熟悉的校园,昔日与同学并肩作战的场景瞬间浮现在脑海中,栀子花的花香随风徐徐吹来,飞进我的鼻孔里,溢满整个鼻腔。
我来不及享受这美好的风景,来不及回忆发生在这个校园里或快乐或悲伤的故事。我轻轻的整理了一下衣襟,朝杰班级的方向望去。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我们迎来了学校一年一度的秋季运动会……”主持人站在华丽的舞台上面带微笑的说着。
我环顾四周,在杰的班级里寻找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高大英俊的面容比半年前略显疲惫,深邃的眼睛依旧如当初遇见时那般阳光与张扬。我眯着眼,远远的望着杰英俊的背影,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与他相比,我简直是女生堆里的“颜值丑角”,矮黑胖最佳标配。我像泄了气的气球,瞬间瘪了下来,若有所思的给杰打了电话约他出来见面,他爽朗的说了一声好。
我们相约在校园外的公园,我早早的便来到公园里等他。在心里不断练习着对他说的话,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日夜牵肠挂肚的人脸瞬间如同被热水烫过,热、红。
他如约而至。
我看着他迷人的眼睛激动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这样看了有一会儿。他不好意思的挠头笑了笑说道:“你跟我印象中的不太一样。”
我愣住了,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低头说:“颜值有点……让你失望了……。”
“没有,你别误会。”他连忙解释。可他始终都不知道他越解释我心里越不是滋味。多年以后每当我回忆他解释的情景,心里就莫名其妙的伤感起来,像一根刺,深深的扎进我的心里,无论怎么努力始终拔不出来。
我们闲聊了一会,气氛还算愉快。我战战兢兢的说出了心里话“我们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他尴尬的笑了笑,云淡风轻的说我们还是做朋友吧。那一刻有一个声音在心底骤然响起,我强忍着即将倾盆而出的泪水笑笑说:“既然我们成不了恋人,也不要做朋友了……。”
我转身离开,任凭硕大的眼泪掉下来,顺着鼻尖流进我的嘴里,咸咸的,涩涩的,此生以来最肆无忌惮的与血液共舞。
五、
我失恋了。准确的说是没有失恋的失恋。
孤单的行走在铺满鹅卵石的小路上,看到校园里卿卿我我的一对对恋人我的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我像个丢了心爱娃娃的小孩,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哭个没完。每当夜深人静时,“分手”的情景反复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想着,想着,回过神来才发现泪水早已打湿了我的衣襟。
有些人的出现只为给你上一课,而有些人的出现只为陪你到老。
我与杰分开一个月之后的某天下午,我正在读书馆看书,突然手机嘟嘟的震个不停,我看手机号是阿强打来的,便满是疑问的接了电话。如果不是手机上显示是他的名字,我对这个手机号一点点印象都没有。
“喂”我跑到图书馆的卫生间里不情愿的接起电话。
“听说你跟杰表白了。”令人讨厌且带有挖苦性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我顿时火冒三丈,将这一个多月里的委屈,愤怒全部发泄出来,莽足劲朝着电话大骂道:“你呀,你来嘲笑我来了吗,你觉得有意思吗……。”我歇斯底里的说了一堆,直到体力不支,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仿佛刚刚跑完一千米,上气不接下气的拿着电话等另一头的人说话。
“发泄出来,舒服多了吧,哈哈。”阿强在电话另一头大笑起来。我突然感觉到心里轻松了很多,以往的压抑瞬间被这些消极的话语带走了,听到电话里诡异的笑声,我又气又觉得不好意思,便匆忙挂掉了电话。
在接下来的日子,阿强隔三差五的就会给我打电话,起初我并不想跟他说话,因为听到他的声音我便会想起杰。但时间久了,我便释然了,也慢慢的习惯阿强的打扰。
大一悄然而逝,大二如期而来。
在这半年里,我与阿强从最初的无话可说变成了无话不谈。他突然闯入我阴暗的世界,给我的生活带来了欢乐。我从之前的失恋情绪中彻底走了出来。我原本以为他不懂我对杰的爱,直到多年以后阿强才告诉我他从高中时就看出我喜欢杰,只是杰不知道而已。
他成了我的男闺蜜。
从春到冬,从雨到雪,从花开到叶落,我们的友情随时间的流逝越发坚固,直到某些人提醒我异性之间没有纯粹的友情,我才若有所思的重新审视这段友谊。
我的高中同学老马,是个十足的八卦男,不仅穿搭low,言行也堪称男生堆里的奇葩,八卦起来连女生都比不了。
有一次我们同学聚会,老马突然跑到我面前信誓旦旦的说阿强喜欢我,惊得我没拿住手中的杯子,杯里的可乐洒在了我的裙子上,深褐色的颜色瞬间渗入到裙子细微的缝隙里,像结了疤的伤口,格外刺眼。我有点生气,不高兴的呵斥了老马几句,老马看见我强忍着怒火的表情识趣的离开,跑到其他同学面前继续八卦。
可乐洒在我的裙子上,而老马的话也神差鬼使的钻进了我的心里。
同学聚会散后,我与阿强半顺路同行回家。我打趣道,“你知道老马今天跟我说什么。”
“说什么了。”
“他说你喜欢我,是真的吗。”我满是疑问的抬头看着阿强。
“哈哈,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喜欢你,你看看你哪里好看。”阿强大笑起来,从上到下打量着我。
我如释负重,紧绷着的弦如愿松懈了下来,“没有就好,我不会跟同学谈恋爱的。”我与阿强相视而笑,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六、
后来,我们在同一个城市,这是谁也没有预料得到的。
大学四年如白驹过隙,转眼我们都毕业了。我留在了A城,而阿强竟也意外的来到了A城工作。
虽然工作很忙,但放假的时候我们偶尔还会见面,一起逛街,一起吃饭,玩的不亦乐乎。有的时候去买东西,会被售货员误认为是情侣,我们连忙解释,生怕这些不实的误解玷污了这段纯洁的友谊。
这些年,我经历了几段感情,而阿强的感情世界始终一片空白。我曾好奇的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他说没有喜欢的,我开始不解,后来仔细想想谁会喜欢一个脾气倔,性格内向,长相微差的他呢,一切又好像都说得通了。
后来,我遇见了现在的老公,我便于阿强的联系少了许多。某一天,阿强打电话跟我说,他要回老家帮他父母打理家业,我既失落又替他高兴。失落的是,陪我逛街从不发牢骚的人离我远了,高兴的是,他终于有了新的开始。
自从阿强离开A城之后,我们从未见过面,只是偶尔聊聊微信,打打电话,直到我结婚那天。
他从南方B城坐了一夜的火车只为参加我的婚礼。五年没有见面,他胖了许多,苍老了许多,曾经的少白头又偷偷的爬上了鬓头,一夜没有合眼的他显得格外沧桑,仿佛被寒风吹过的枯叶,没有一点活力。
婚礼上,我忙到只跟他简单了说了几句话。筵席散后,我没有看见他的身影,拿起电话准备打给他,只见微信里有消息在闪动。点开,“祝你幸福,我回去了。”几个大字落寞的趴在手机上,我楞了好久,心莫名其妙的感伤了起来,不知道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