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悲戚的深夜里,她在撕心裂肺地轻声哭泣,因为妈妈睡在身边,她不想吵醒她。
查理走了,他还需要继续他的世界环游,他还有他的远大前程,而她只是一个身负巨债的落魄女生罢了。
夜里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被一个戴着黑色帽衣的女巫切成了一块一块,却没有流一滴血。
我的爱人啊,你已经爱上别人了吗?她觉得五脏六腑都酸成了蓝绿色透明的液体,在身体里搅啊搅的。
妈妈看出来她的委屈了,跟她吵了一架,随便找了个理由,她哭了,爆发了,大哭大叫着。妈妈递来了热毛巾和热水,她擦干了眼泪,喝了热水。妈妈做好了一大碗热乎乎的面条,就像小时候她军训睡了72小时候后,醒来吃的那碗一样。
她安静了下来,每天吃着早餐妈妈面,然后去陵山爬山,看着一山一山的坟墓,忘记了妈妈已经去世了。他也走了。爸爸离开了家,住在了另一个老女人的家里。
所有的事情都变了,她突然就被置于这样一种境地,连工作都一个接一个地不想做了,逃了的逃了,辞了的辞了,生命突然变成一个巨大的黑洞,她在很黑很黑的地方,拼命地望着那一道亮光。
信了基督信天主,信了梵天信真主,信了道家信佛家,灵魂在风里飘啊飘啊,却从未失眠。
梦里一直都是美好的吧,最起码大多数是美好的。除了死去的小小猫,除了青年在给少女烧纸,少女飘在他身后,除了一入梦就被活生生一口口咬死,除了上了一辆一车人都手持绿色死亡证的公交,除了妈妈变绿了来吸她的精气......
梦一直都挺美好的吧!和生活一样吧!
除了欠了总也还不完的信用卡债务,除了找也找不到的合适工作,除了失败了又失败的创业,除了他走了。
一排排的士兵排了两三排伫立在已经被舅舅卖掉的姥姥家老房子外面的平台上,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袋子小橘子,鲜艳的橙黄色,那么诱人和美好,每一个决定都是自己做的,而自己做的所有决定,她都后悔了。
当下放下,可是放下了,债不还得还吗?
他走了,带走了她全部的存款和希望,她独自坐在一间破旧的茅草屋里,盯着蚁穴,看见一个小女孩正在和妈妈一起为蚂蚁堆沙山,好让蚂蚁有地方住。
爷爷来了,站在床边,穿过被褥,用手指按压着她大腿和膝盖之间的穴位,一种从未有过的酸痛让她醒了。
她回忆着那个自己刚要喂奶,和从狗群里救出来的只有手掌大的小猫,掉到了地上。摔死了。她后悔啊,不该去想给它喂奶啊,她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治愈那只小猫。
急了,快没钱了,下个月怎么办,还不起钱怎么办,没钱交房租怎么办,上不了好的课程怎么办,所有的问题都在堵着她,困扰着她,她想找到出路,但是她却不敢面对那只受了重伤的小猫,不应该是她雇人把她卖出去,应该是她亲自把她卖出去。
想各种办法,妥善地把它护理好,是不是唯一的出路。
她想起那句影响了她整个生命的话语,这世上还有不是梦的吗?
是啊,既然全都是梦,是不是可以不负责任了?她无数次地问过自己,又被自己忽略了,然后继续做着那个不负责任的自己。
背着爷爷在天空飞的时候是飞不高的,只能飞在低空,离地只有一个人高,这也许不能算飞。
“你看,天空上有一把光之弯刀!”她兴奋地指给他看,他却走了,走得像天空上迅速移动的云彩一样,在地球上不应该有这样的速度。
文字流出来时,她开始写作,写得毫无规律,也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
空行母的歌声开始响起,该睡觉了,孩子。
外面的民谣吧还有人在弹唱着,夜深了,他走了,她就开始环游世界了,他的红头发还在她心中亮着,如果再次相见,他应该再也认不出她了,因为那时节,那次相遇是在她最好的年龄,如今她已经年老色衰了,皮肤也松弛了,乳房也松懈了,眼神也沧桑了,她开始害怕了。
她远离了家乡,那个已经没有妈妈的地方,她不知道如何还把它看作家乡,她辗转了整个地球,最后来到另一个海边,像她的家乡一样。每天她都要路过无数家小吃店,但是她已经不想再吃东西了。
莫名其妙了花了更多的钱,做了另一件荒谬的事情,她越来越无法信任自己了。
没有安全感,找不到安全感,她仰望着,祈请着,因为这,是唯一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