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新疆几年,只在天山北麓的几个工业城市来来回回,转来转去,从未涉足南疆。有一次在火车上,遇一库尔勒退休医生,闲聊说到,不到南疆,等于没来新疆,不禁感到遗憾。所以约略说起,不过走马观花,管中窥豹,所见只是一斑。
新疆坐拥全国六分之一面积,疆域广大,人尽皆知。然而,不来新疆,不会感受到她怎样之大。独山子隶属于克拉玛依市之一区,七八万人,偏居天山脚下,宁静而祥和,有若欧洲小镇。而其距市府克拉玛依竟一百五十余公里,乘车两三个小时,还要穿过奎屯等其他地县,方能到达。这在内地绝难想像,不由得对新疆之大有了初步的认识。新疆就是这样,奔波一地,戈壁荒滩,几个小时过去,却还没出一地辖区。
西出甘肃玉门,连绵祁连雪峰收束,河西走廊的丰饶随即隐没,代之而起的是戈壁滩上成片成片的芨芨草。过柳园,进入新疆地界,荒芜更甚。寸草不生,山石焦黑,好像大火烧过一样。初来新疆,见这样情景,不禁让人胆战心惊。而这样的情形,一直延续到哈密,绿洲乍然而现,才显现出一片生机。作家王蒙说,新疆就是这样,好的地方像天堂,美的难以想象。而沙漠戈壁,环境恶劣,人类无法生存。
相比东北,出山海关到黑龙江,跨越三省,距离也不算近。高铁奔驰,从头至尾,两面是望不到边的万亩良田,就很少有人叹及东北多大。东北虎踞雄鸡之首,两亿之众,繁衍生息。而以新疆西北之广阔,不过区区两千余万人口而已。所以都说新疆太大,主要还是因为人口稀少。
以天山为界,新疆至少可以划为南北两省,再多还可以哈密以东,加一东疆,轻轻松松,划为三省。但是,人口太过稀少,根本没有必要。如此划分,一省之众,还没有内地一座大中城市人多。另外出于政治原因,也不能如此重叠架次,旁生枝节,于稳定不利。
新疆虽疆域广阔,可疆内城市都小,城市虽小,建设却好。无论是克拉玛依,独山子这样的工业城市,还是石河子,奎屯这样的农垦兵团城市,都是绿化齐整,干干净净,建筑高大气派。因为人少,新疆人均分配社会公共资源,比内地居民所占比例要高得多。常开玩笑说,新疆人提前进入社会主义高级阶段。
新疆与兰州有近两小时的时差,与北京相比,则至少三到四小时。很多人喜欢来新疆,是因为总感觉新疆的时间要比内地多。夏季晚上十一点,太阳才开始慢慢收起余晖,准备落山。早上上班时间是九点或九点半,有事没事,睡个自然醒是没有问题的。
在新疆的日常一景是,晚上九点多,内地人收拾着准备睡觉了,新疆人这才进饭馆,大盘鸡,馕坑肉,开始大快朵颐。
新疆美食,以大为快意,吃了新疆的烤肉,回到内地,基本上就可以对当地的烤肉不屑一顾了。
新疆食材自然以肉类为主,非肉不能饱腹。虽然新疆的蔬菜,因为温差大的原因,含糖量高,品质绝佳,但毕竟品种较少,不能与东北黑土地相提并论。不过论及吃肉,东北虎远不及西北狼。曾经有几位东北客人到兰州来,吃了两天肉,还是变着花样,就开始叫苦连天。要是到了新疆,估计就目瞪口呆了吧。
新疆美食,以烤肉名满天下。红柳烤肉,馕坑肉最富盛名,块大,油而不腻,食之不厌,吃新疆烤肉上瘾。新疆烤肉与内地不同,主要在烤制的方法,不在肉。内地很多地方也盛产品质绝佳的羊肉,烹制也各有所长,但以烧烤而论,无可匹肩新疆者。
新疆烤肉因为大块,所以不能明火燎烧,必以辐射热徐徐烘烤,才能皮脆而肉嫩。有些大的烤炉,一头架火,一头置一抽风扇,将热量平均地传递过来。入夜,美食街上浓烟滚滚,夹杂着羊肉皮亚子的香味。不过这两年环境治理,再也看不到这样的盛况了。
土法馕坑是以黄泥烧制,壁厚二十余公分,中空,高近一米。现代馕坑以钢板为材,可以移动,方便使用。两张钢板之间宽约一乍,填充黄土,为蓄热之用。炭火将馕坑加热至300℃以上,将明火撤出,留余火。将肉块撺于架上或铁条,至于坑内,余热辐射烘烤,二十余分钟后即成。羊腿羊排,如法炮制,色金黄,十分诱人。即使全羊,一个半小时亦可搞定。不过真正的秘籍是腌制羊肉的配方,各家所长,秘不示人。
最早接触新疆人是在非洲,我们在苏丹的一座炼油厂工作了几年。一帮年轻人,兴高采烈地来到非洲,有几个小伙子,耳朵打耳钉,戴耳环。那时候刀郎正走红,这才知道,新疆人的观念比我们兰州人要潮。性格一样直率,一起打球,一起喝酒,很快成了朋友。
汉民族与少数民族在新疆这片热土上世代相交,相互渲染,早已水乳交融。比如新疆口音,就是典型的少数民族说汉语的强调。只有乌鲁木齐近郊米泉一带,说话有明显的甘肃临夏口音,其原因不可考证。
说新疆人是一根筋,那是开玩笑。未到新疆之前,脑海就会浮现烈马奔腾,民族歌舞,很奇怪的还有西毒欧阳锋。及至新疆跑了几次之后,观念大变,远非未知者凭空撰想。
整体上,新疆人大多数为移民,多不过四代,所以较少根深蒂固的宗族观念。加之与少数民族文化的糅合影响,大都性情坦荡,热情直率。最重要的还是地广人稀,资源相对丰盛,上学不愁,马路又宽,生存环境比内地要宽松的多,所以新疆人大都平和而淡定,谦逊而又耿直。我一直觉得小孩子在新疆生活,性格会更率真敦厚一些。
新疆确是一片热土,人才辈出。小城独山子背靠天山,独居一隅,其实并无任何优势可言,可是在我所工作的行业里,各项成绩却遥遥领先。追根溯源,全是自己争取努力的结果。不由得令人心生敬佩,这也是新疆人坚韧自强性格的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