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喜乐声声，眼前是红烛摇曳。
我坐在铺着大红锦被的床榻上，双手交叠放在膝头，指尖微微发颤。盖头下，我能看见自己绣着并蒂莲的裙摆，还有那双绣着金线的红绣鞋。
这一切都太熟悉了。
就在昨夜，我还躺在冷宫潮湿的草席上，浑身是血，腹中绞痛。萧煜亲手灌下的那碗堕胎药，让我失去了我们的孩子。他说：「如果不是你顶替了王妃的身份，王妃也不会受那么多苦。」
我张了张嘴，想告诉他真相，可喉咙里涌出的只有鲜血。
再睁眼时，我回到了三年前，与萧煜成亲的这一天。
「王爷到——」
门外传来通传声，我猛地攥紧了衣袖。脚步声由远及近，我的心跳得厉害。前世这个时候，我满心欢喜地等着他掀开盖头，却不知这只是一场噩梦的开始。
「你们都下去吧。」
萧煜的声音依旧清冷如玉，却让我浑身发冷。我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听见他的脚步声停在床前。盖头被挑起的那一刻，我抢先开口：
「王爷，嫡姐昨夜就跟情郎私奔了！」
萧煜的手顿在半空。
烛光下，他一身大红喜服，衬得那张俊美的脸愈发清冷。他的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恢复成往日的淡漠。
「你说什么？」
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嫡姐林婉柔，昨夜与她的青梅竹马私奔了。她根本不想嫁给王爷，所以才会在成亲前夜逃走。」
萧煜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他一把扣住我的手腕：「你如何得知？」
我强忍着疼痛，平静地说：「因为是我亲眼所见。昨夜子时，我在后花园看见嫡姐与一个男子相会，他们商议私奔之事。我本想阻拦，可嫡姐说，若是敢说出去，就让我生不如死。」
萧煜的手劲松了些，但眼神依旧冰冷：「那你为何现在才说？」
「因为……」我垂下眼帘，「我也是林家的女儿。嫡姐逃婚，若是传出去，整个林家都会遭殃。所以我只能替她完成这场婚事。」
「呵，」萧煜冷笑一声，「你倒是忠心。」
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王爷，我知道您心仪的是嫡姐。如今她已经私奔，这场婚事作罢也罢。我愿自请下堂，还您自由。」
萧煜松开我的手，转身走到窗前。月光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冷硬的轮廓。良久，他开口道：「来人。」
门外的侍卫立刻推门而入。
「去查，林婉柔是否真的私奔了。」
侍卫领命而去。我坐在床榻上，看着萧煜的背影，心中冷笑。前世我为了保全林家，隐瞒了嫡姐私奔的真相，结果却落得那般下场。这一世，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真相。
「王爷，」我轻声开口，「若是查实嫡姐真的私奔了，您打算如何处置林家？」
萧煜转过身，目光如刀：「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王爷不如就此作罢。毕竟，强扭的瓜不甜。若是传出去，对王爷的名声也不好。」
萧煜眯起眼睛：「你倒是会为本王着想。」
「王爷，」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我知道您心高气傲，不愿被人戏弄。但事已至此，不如各退一步。我愿自请下堂，您也可以对外宣称是我不堪王妃之位，主动求去。这样，既保全了王爷的颜面，也保全了林家的名声。」
萧煜盯着我看了许久，忽然笑了：「林婉清，你倒是让本王刮目相看。」
我低下头，掩去眼中的冷意。前世的我，太过天真，以为真心能换来真心。这一世，我要让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王爷，」我轻声说，「若是您同意，我这就写和离书。」
萧煜没有说话，只是转身走向门口。在推开门的那一刻，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等查实了再说。」
门被关上，我长舒一口气，跌坐在床榻上。手心全是冷汗，但我知道，这一局，我赢了。
「小姐，您没事吧？」春桃担忧地看着我。
我摇摇头：「春桃，去准备一下，我们明日就搬出王府。」
「搬出王府？」春桃惊讶地看着我，「小姐，您真的要……」
「对，」我坚定地说，「我要自立门户。」
春桃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做了。我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天边的明月。前世的我，为了保全林家，甘愿替嫡姐嫁入王府，结果却落得那般下场。这一世，我要为自己活一次。
夜色沉沉，我站在别院的廊下，望着天边的残月。
这座别院是萧煜安排的，地处城郊，清净雅致。他说这是给我的补偿，可我知道，这不过是他的愧疚罢了。
「小姐，夜深了，该歇息了。」丫鬟小翠轻声提醒。
我点点头，转身走进屋内。桌上摆着一盏孤灯，映照着案几上的账册。这些都是我这些日子暗中置办的产业，有绸缎庄、酒楼，还有几处田产。
前世的我太过天真，以为只要安分守己就能平安度日。这一世，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林婉清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吱呀——」
窗棂轻响，我猛地抬头，一道黑影从窗外掠过。我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匕首，这是我从府中带出来的唯一防身之物。
「谁？」
「是我。」
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浑身一僵。这个声音，我太熟悉了。
转身的瞬间，我看见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阴影中。月光从窗外洒进来，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他穿着一身玄色劲装，腰间别着一把长剑，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
「顾临风……」我喃喃道。
他向前一步，露出那张冷峻的脸。剑眉星目，鼻若悬胆，薄唇紧抿。这张脸，我曾在无数个噩梦中见过。
前世，在我被幽禁的日子里，只有他偷偷给我送过食物和药。他说：「王妃，保重。」可那时的我已经心如死灰，连一句谢谢都没来得及说。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强压下心中的悸动，故作平静地问。
顾临风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低声道：「王爷让我来保护你。」
「保护？」我冷笑一声，「是监视吧？」
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似乎藏着什么我看不懂的情绪。
「顾临风，」我深吸一口气，「如果你真的是来保护我的，那就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帮我查一个人。」我走到案几前，抽出一张画像递给他，「这是我嫡姐林婉柔的画像。我要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和什么人在一起。」
顾临风接过画像，眉头微皱：「王妃为何要查自己的姐姐？」
「因为她欠我一条命。」我冷冷地说，「顾临风，你若是真心想帮我，就不要问太多。」
他沉默片刻，将画像收进怀中：「好。」
我松了口气，转身走到窗前。夜风拂面，带着几分凉意。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的复仇计划才算真正开始。
「顾临风，」我轻声说，「谢谢你。」
身后传来他低沉的声音：「王妃不必客气。」
我回过头，却发现他已经消失在夜色中。只有窗棂上留下的一枚玉佩，证明他曾经来过。
那是一枚青玉雕成的莲花，温润剔透。我拿起玉佩，指尖传来一丝暖意。
前世，在我最绝望的时候，也曾收到过这样一枚玉佩。那时我以为只是巧合，现在想来，或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小姐，」小翠推门进来，「该歇息了。」
我收起玉佩，点点头：「好。」
躺在床上，我却久久无法入睡。脑海中不断浮现顾临风的身影，还有他临走前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我知道，从今夜起，一切都将不同。
「小姐，王爷来了。」春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迅速将密信收好，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萧煜这个时候来，想必是查到了什么。
门被推开，萧煜一身玄色锦袍，面色冷峻地走了进来。他看了眼我桌上的茶具，淡淡道：「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王爷不也没休息吗？」我微微一笑，「可是查到了什么？」
萧煜走到我面前，目光深邃：「林婉清，你早就知道林婉柔的私奔另有隐情，是不是？」
我心中一凛，面上却不显：「王爷何出此言？」
「本王派人查了林婉柔的行踪，发现她根本不是和什么青梅竹马私奔，而是被人掳走了。」萧煜盯着我的眼睛，「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我沉默片刻，轻声道：「王爷既然查到了，又何必问我？」
「林婉清！」萧煜一把扣住我的手腕，「你到底还知道什么？」
我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王爷，您可知道，掳走嫡姐的人是谁？」
萧煜的手劲松了些，但眼神依旧冰冷：「是谁？」
「是您的死对头，靖王。」我缓缓说道，「他早就盯上了林家，想要通过控制嫡姐来牵制您。」
萧煜的脸色变了：「你如何得知？」
「因为，」我苦笑一声，「前世我就是死在他手里。」
萧煜愣住了：「你说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将部分真相告诉他：「王爷，其实我……重活了一世。前世，我替嫡姐嫁入王府，结果却被靖王算计，最后落得个惨死的下场。这一世，我本想改变命运，却没想到还是逃不过他的算计。」
萧煜松开我的手，后退一步，眼中满是震惊：「你……」
「王爷，」我轻声说，「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但这就是事实。靖王早就盯上了林家，他想要通过控制嫡姐来牵制您。这一世，我本想阻止这一切，却还是晚了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