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旧时恩，今日情

白雪无力的摇摇头，声音渐渐低下去，眼中的光彩慢慢散去，眼帘慢慢垂下，头一歪，靠在孙悟空肩头不动了。

苗小白伏在孙悟空的手掌上嚎啕大哭，脸上的毛很快粘成乱糟糟的一团。

白雪妈妈，你别走，我不要做孤儿。

妈妈。

娘亲。

呜呜呜呜……

苗小白哭晕过去了。

孙悟空一手托着哭晕的小毛球，一只胳膊紧紧抱住没了呼吸的白雪，仰天长啸，泪珠一串串洒落。

在猪八戒和沙僧的帮助下，孙悟空把白雪和白冰合葬了。猪八戒十分善解人意的搬来一块长条大石头立在坟头上。

孙悟空左右开工咔咔几掌，把大石头削成一块光滑的石碑。耳朵眼里取出如意金箍棒，吹口仙气变作一把金刚钻，在石碑上刻下一行大字：

白冰白雪夫妻之墓

唐僧在墓前席地而坐，虔诚的念起超度经文。猪八戒和沙僧也低眉顺眼的在唐僧身后坐了下来，双手合十，默哀。

孙悟空心中一暖，走过去默默的跟他们坐在一起。心中默默说道：“白冰白雪，你们一路走好。你们的孩子，俺老孙一定扶养长大，保她一世平安喜乐，如意安康！”

多年以后孙悟空回想起这一场景，不止一次的感叹：有些承诺是需要终其一生来兑现的。

“迟早有一天，我要亲手斩下那千刀万剐的牛头，祭奠你们的亡灵！”

“你们暂且在这山中安息，待我取经回来，接你们回咱花果山去，再好生安葬。”

唐僧这一篇经文足足念了一个时辰。

苗小白被孙悟空小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早就醒了。默默的看着这一幕，眼泪就没有断过。

孙悟空非常担心，这么个小东西能有多少泪水可流，千万别脱了水。遂细心的喂了一些清水。

想了想，口中念念有词，召唤了一个山神出来。嘱咐他用心看护白雪夫妻的坟墓，每年烧纸扫墓，逢节祭奠。日后俺老孙回来迁坟，到时候必有重谢，云云。

山神一一的答应了，连称：”“大圣放心，都包在小老儿身上。这对灵猫夫妻在此处住了好几年，从未伤害过这山间的一草一木，小老儿我是看在眼里的。没想到……唉！”

又忍不住探头瞅了一眼孙悟空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的白色小奶猫，迟疑道：“大圣这是要养着这只小灵猫吗？”

孙悟空爱怜的低头看了一眼，那柔情似水的眼神惹得山神鸡皮疙瘩掉一地。

山神默默的叹了口气，非常体贴的提醒道：“大圣，这只灵猫尚未断奶，需要吃母乳方能存活。”

话音未落，眼前一花，人不见了。

片刻孙悟空单手提着一只捆成粽子的吊睛白额斑斓猛虎，从天而降，脚边筋斗云上还有一只小老虎。

孙悟空把大老虎放在草地上，双手捧着苗小白送到老虎肚子上。小老虎也凑上来找奶吃。

苗小白其实肚子早瘪了，只是光顾着伤心了，哪里还顾得上饿不饿。这会子闻着奶香，小肚子咕噜噜叫个不停。可是……

唐僧等看着小小的奶猫两个小爪子抱着比自己脑袋小不了多少的“奶瓶”，闭着眼睛直哼哼，都是哭笑不得。

好大圣，你倒是找个块头小点的奶妈来啊。

孙悟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又有些心焦。

这时山神捧出一个木碗，轻手轻脚挤了一碗虎奶，送到苗小白嘴边。

小奶猫别过头去，无动于衷。

伤心，没胃口。

“乖猫儿 ，好孩子，吃饭饭哦！”孙悟空耐着性子哄，自己倒没觉得怎么样，可把众师父师弟吓得不清。

猪八戒把手在额头上一探，猪脸上写满了担忧：“猴哥，你该不是气狠了得了失心疯吧？”

“去！”孙悟空一把打掉作怪的咸猪手 ，“你这个呆子！”狠狠瞪了一眼，扭过头登时和颜悦色，继续诱导不肯吃饭的某喵：“乖乖的，好白灵，吃一点……”

苗小白心里热乎乎的，终是不忍心拂了大圣的好意，勉强探头到碗里添了一口。

滋味儿……不错！

嗯，突然觉得好饿啊！

喝吧，填饱肚子才有力气难过不是吗？

额，差点忘了。苗小白如今是白灵了，一只小奶猫，血统纯正的九尾灵猫。

于是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四个和尚，一匹白马，外加一个白胡子山神老头儿子，围观一只小奶猫喝虎奶。

软软萌萌的雪白小毛团，扒着跟毛团差不多大的木碗，粉红色的小舌头一吐一吞，一吞一吐。几个大男人的心几乎要萌化了。

猪八戒甚至呆憨的咬着手指头，怀念起自己还是个猪宝宝时候的日子来。

白灵吃饱了，打个饱嗝，趴在草地上昏昏欲睡。

孙悟空拔下一根猴毛，变成一个水囊，学着山神的样子轻手轻脚的取了一囊虎奶，然后把老虎母子放走了。

老虎一声长啸，带着小虎转眼消失在密林间。

山神捧出一篮子面饼来献给唐僧师徒，还贴心的送了一个用树枝精心编制的背篓。

孙悟空小心的把百灵安置在背篓里 ，才去和唐僧等人一起吃面饼。

背篓里铺了厚厚的一层干草，带着青草香的干草吸饱了阳光，软软的暖暖的，依稀又回到了母亲的怀抱。白灵想着美若天仙的白雪妈妈和未曾谋面的白冰爸爸，忍不住又是泪流满面。

他们两个在地下团聚，夫唱妇随，琴瑟和鸣，应该是开心的吧？

默默的淌了一会眼泪，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唐僧师徒在白雪夫妇的墓前逗留了三天。唐僧每天兢兢业业的念经，超度这对苦命夫妻的亡灵。

他是真的心疼自个儿这位大徒弟。这个脑袋掉了不皱一下眉头的硬汉子，一天之内几次流泪，可见情深义重之极，也可见那对灵猫夫妻在孙悟空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在这三天之内，孙悟空断断续续的讲述了自己和白冰、白雪的往事。

当年花果山乃天地灵气汇聚之宝地，孕育了石猴孙悟空，还吸引了其他几种灵兽。

白冰和白雪，还有一只六耳猕猴，和孙悟空一样是花果山土生土长的原著居民。随后又来了孔雀、大鹏，还有一头性子暴躁的大黄牛，牛魔王。

这七个人各有机缘，都学得一身本领。其中孙悟空实力最强，牛魔王次之。

白冰白雪法力较弱，但二人联手等闲也不会吃了亏。

七个人称兄道弟，义结金兰，号称“花果山七圣”。天高皇帝远，倒也逍遥自在。

后来孙悟空被招上天庭，再后来大闹天空，惹来十万天兵和二郎神围剿。

孙悟空被压在五行山下之后，牛魔王等人四散逃命，各奔东西，不知所踪。

唯有白冰白雪二人，天庭退兵之后偷偷返回花果山。二人召集起猴子猴孙，重整花果山，守住了这份基业。

白冰和白雪打听到孙悟空被压在五行山下之后，每三两年都带着一大筐花果山特产的鲜桃，不远万里前去探望。

路上为了防止桃子烂掉要耗费大量的灵力来保鲜，就是为了让老朋友尝到家乡的味道。

每次往返一趟，期间在五行山逗留个一两个月，耗时三五个月。

正是有了这份患难中的真情，孙悟空挨过了最低迷的那些日子。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百年。直到二百年前，白冰和白雪来五指山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原来问题出在牛魔王身上。

这牛魔王爱慕白雪美色多年，之前碍着孙悟空不敢造次，之后更是不知所踪。

就在二百年前，牛魔王突然重返花果山，对白雪展开了死缠烂打的疯狂追求。

白雪夫妇烦不胜烦，碍于旧情又不忍痛下杀手。且一则担心殃及花果山无辜生灵，二则忧虑牛魔王会对孙悟空不利。所以把花果山事务交代给一众猴子猴孙，悄悄的又去了一趟五指山打个招呼，洒然而去。

夫妻二人担风袖月，游览五湖四海的名山圣水。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牛魔王死性不改，苦苦纠缠。以至于趁白雪即将临盆法力大减的时候，痛下杀手。

唐僧等听说了原委，唏嘘不已。对于墓中的灵猫夫妇十分的敬重感怀，连带着对白灵也多了几分爱怜。

三日后，师徒启程，重新踏上漫漫取经路。

从这天起，取经队伍里多了一个新成员。

九尾灵猫幼崽百灵。

时间是冲淡悲伤的最好的灵丹妙药。

接下来两个多月的日子，师徒四人并一猫一马，饥餐渴饮，晓行夜宿，行程还算顺利。

所到之处，有齐天大圣的威名在外，等闲小妖小怪闻风丧胆，唯恐避之不及，谁敢轻易冒犯？

更何况那些灵智未开的猛禽走兽，只要大圣稍微泄露一点威压，也都吓跑了。

每天孙悟空都有本事搞到新鲜的兽类乳汁喂养白灵。有时遇到兔子狐狸之类的小型野兽，索性临时征作从军乳娘，喂饱了白灵再放掉。

一路上师徒四人说说笑笑。

猪八戒是个表现欲极强的逗比宝宝，热衷于耍宝卖萌。沙僧性子忠厚却也不乏幽默细胞，时不时的插科打诨。

这两人心疼大师兄愁眉不展，又得了唐僧暗中授意，耍起宝来分外卖力。

孙悟空也知其意，感动之余尽量配合的笑那么几声捧捧场。慢慢的弥漫在心头的悲伤一点一滴的冲淡了许多。

受其影响，白灵也日渐活泼开朗起来。每天吃饱喝足，不是躺在沙僧背后的背篓里睡觉，就是卧在孙悟空肩膀上看风景。偶尔赏脸跳到猪八戒头顶上，伸出小爪子摆弄一会儿那对招风耳。

大多数的时间，白灵都在修炼。九尾灵猫天生灵体 ，每时每刻都在吸纳天地灵气，增进自身修为。

既然给人家做了孩儿，就要争口气为父母报仇雪恨。

一定要快快长大，快快变强。

事实上百灵长得很快。才三个月，体型已经比普通的成年猫还要大了。

三个月大的白灵已经不吃奶了。同唐僧等一起吃饭吃斋。

猪八戒他们时常背着唐僧掏个鸟蛋给白灵开小灶，有机会白灵自己在河边捉条小鱼打牙祭。

唐僧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罢了。

这天师徒数人行至一座高山脚下。

这一路行来，早不知翻过了多少座山。可是今天遇到的这座山有些古怪。

偌大的高山密林，不闻兽鸣，不见飞鸟。整个山中，弥漫着一股阴沉沉的死亡气息，无处不在，挥之不散。

当下一行人，连马带猫共六口，都是心神不宁。

孙悟空暗暗握紧手中的铁棒，加强戒备。

沙僧拉紧了缰绳。

猪八戒肩挑着行礼，早把钉耙抄在手中。

白灵缩在背篓里，一声不吭。

唐僧座下的白龙马也加快了脚步。

猛然间山坳中传来一阵曼妙的歌声

，在这静谧的山林间显得突兀诡异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