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内观第一天
2019年4月,去广东梅州千佛塔寺的7日内观,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而成行的。感谢释耀普师父根据国人五天工作日两天休息的时间安排,把葛印卡老师的内观课由十天精简到七天,让更多的上班族得以学习内观法,再次感恩、回向。系列内观文章给想要了解及计划去内观的朋友们提供一些参考。欢迎关注微信公众号“修心禅院”,愿所有人平安、喜乐。
“每日打坐12小时,完全禁语,过午不食,不读不写,手机上缴。”
第一天打坐,就差点放弃。杂念丛生,无法止息;静坐的我,一动不动,内心却翻江倒海,心魔把我推入深渊,接近发狂和窒息;身体也开始对内观进行强烈抗议,出现了严重的腹痛。
人,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切断灵魂与身体的链接,而只活在自己的头脑中?而又应该怎样观察心魔,开始做自己心的主人?
前一天晚打坐完回寝,已经疲惫不堪,九点多就熄灯的生活,虽与自己平日的习性大相庭径,倒也不难入睡。
房间除了两张单人床,一个风扇,一个衣柜,无其他任何赘余物品;也没有时钟和日历,无需考虑时间的节点与流逝。一日不用手机,会错过很多信息,会与世界隔离,会有种缺失的空落感,本以为自己会接受不了这种改变;然而真的体验了没有手机的生活之后,竟也没有过多的遗憾和不安,世界没有你,依旧会很好地运转;你只需要活在当下,过好自己的生活即可。
安稳的一夜过去,没有再多梦。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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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6:00
睡梦中隐隐约约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声音由远及近;突然意识到这不是梦,而是真的有人敲门,于是马上睁眼,起身,洗漱,上楼,打坐。
楼道已经没有其他人,禅堂昏暗的灯光下,师兄们基本都已开始禅坐,稳如一尊一尊的佛像,场面庄严而肃穆。
蹑手蹑脚走到我的坐垫位置,盘腿,闭眼,心怀因睡过头而迟到的羞愧感,开始观呼吸。过了一会儿,听到左前方有动静,似乎是另一位来迟的师兄(注:“师兄”是佛教用语,对修行的男女都称为“师兄”,禅堂打坐的男众女众是分开而坐、互不干扰,活动区域和食堂饮食也是分开而坐)。毕竟平日很少这么早起,又无闹钟提醒,仅靠寺院的清音晨钟,于我而言,从梦中清醒,是一件如此不易的事情。在此,感恩前来敲门提醒的义工师兄,也致以歉意,减少了您打坐修行时间。
清晨的打坐,意识不断地由观呼吸到变得模糊。在半清醒状态下, 身体不时地往旁边偏,忽左忽右,然后在快倒地时突然惊醒。
困,是晨间唯一的感受。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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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0-8:00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师傅的天籁之音,“愿众生快乐,安详,解脱,解脱。” 我几乎是在最后一个字落音的同时,就开始起身往外走,想象着素食早餐的内容。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回房间拿水杯,去一楼的食堂排队。
都是素食,却都很美味。食毕,洗碗,餐具归位,去外面的小花园散步。
从出门的第一个盆栽花开始,慢慢挪动脚步,与这些可爱的花花草草,一个一个打招呼,在心里对他们默语,“嗨!你好呀!你好美!”
千佛寺里的花,是真的美。月季、茶花,只要是盛开的鲜花,无论是开放的形态,还是色泽,都美得不可思议。原本是清净佛寺,但是花儿却能如此娇艳欲滴,美不胜收。也不知是否因佛经加持,花坛里有播放的浅语低吟的佛经,这让这些亭亭玉立的植物在美丽之中又增加了庄重之感。
环这小花坛,走了几圈,闭眼,深呼吸,清新的空气里除了南方的潮湿感还有土的芬芳;清晨的鸟儿叫的格外婉转动听,抬眼看天,分散状的云,光泽深浅不一,等着太阳完全升起。
原来,没有了手机,竟可以这么放松地活在当下。此时,想起了陶渊明的那首有名的归隐诗——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不同的是,他在傍晚,我在清晨,傍晚的我,是否依然会有如此心境?
困意来袭,去房间躺了会儿,又是很快入睡。这次清醒,是左邻右舍的关门声。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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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0-11:00
禅堂打坐
11:00-13:00
午餐及午休
13:00-17:00
禅堂打坐
今天昼间打坐,如果用一个字形容,那非“苦”莫属。这个苦,不是身体苦,是源自内心。身体酸麻胀痛,尚可忍受;心魔纠缠撕扯,则如身处地狱般煎熬。
依照开示,我把注意力放在呼吸上,观察自己的呼吸的轻与重,觉知自己气息的进与出。而注意力并不是一个乖小孩,它总是出其不意地跑来跑去,把观呼吸这个任务忘得一干二净。要么想到某一个人,要么忆起某件事。不同的人、事、物,有关或者无关,都在意念不定的空档间隙中乘虚而入。当注意力从呼吸转移时,你会发现:这些回忆或者畅想,都是无意义与虚妄的,因为他们都不是当下。当下,你在禅堂,你在打坐,你在观呼吸。
可是不行。各种“念”还是在折磨着你。东南西北各方的念头撕扯着自己的大脑,完全无法止息,让我想到中国古代最残忍的一种刑法——五马分尸。
你是谁?你为何而来世间?轮回说是否真实?如果身体是灵魂的居所,那我的灵魂到了这一世,是为了收获什么成长,又或是为了却什么因缘?什么是因缘?因缘真的存在,还是玄乎的概念?过去这些年,走入我生命和走出我生活的这些人,真的是因为某种前世因缘的牵扯吗?科学的唯物主义者、宇宙本源学说真的可以完全否定一些东西吗?
关于生命本源和意义的念头,在头脑里碰来撞去。我过去二十多年的那些日记本浮现在眼前,曾经的每一本日记,我都会去给他们起名字,在写日记的时候,就像和知心好友聊天。前段时间回家,翻开其中的两本笔记本,一本日记的名字叫做兰,另一本名字叫做宁,这两本日记本距离现在都很有年头了。而后来跟我生命产生交集的一个人,居然这么巧,就是这两个名字的结合。曾经的我,从来不相信宿命,也不相信前世今生轮回;因果机缘,我信,但是前世,太遥远、太不真实。直到上个月一口气读完一本心理学方面的、前世催眠治疗案例,联想到这件事,才让我有所动摇过往的一些认知。
人所知道的,要么是经验习得,要么是书籍告知,终究是极为有限的,你真的能百分之百确定任何一件事情吗?你过往的知识体系,你的逻辑推理,真的可以解释你所接触的一切吗?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且不论有没有神或者上帝,或者灵魂的存在,单就死亡这一件事,人类就没有完全去研究透过。你读过的书越多,你越会发现,在无垠的宇宙中,自己有多么无知。
然而,我还是在思来想去,思前想后。
各种关于人生意义,关于人生本源的问题的思考让我极为疲惫;无论怎么想都无解的一些事情,让我开始抓狂。我实在煎熬不住了,蓦然睁开双眼,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师兄,都在安静地打坐,如一尊一尊佛像,气场强大地不容侵犯。于是,我开始自责,为什么别人都能静下来,而我,却如此心神不宁,业力深重?我看着师父背后的窗帘,烦躁地想扯掉室内所有的窗帘,砸破窗帘后面的玻璃,smash
everything in my sight。我觉得身在地狱,如火烧身。
烦躁的心魔气势汹汹地从头开始,一直蔓延到胃。
接着,我开始感到腹部的绞痛。起初,这种痛感并不明显,只是隐隐约约,一阵一阵地痛;我试图提醒自己,把觉知放在呼吸上,就不会有不适了;然而,并没有多少帮助。胃部,开始出现剧痛。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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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8:00
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毅力支撑着自己,我终于熬到了下午五点的休息时间。
内观要求,过午不食,晚修之前的一个小时,只能在食堂喝汤。在食堂里,我给义工师兄写了纸条,说明自己胃部疼痛难忍,晚上不能参加打坐,想回房休息。
义工师兄告诉我,晚间的开示,是每天最重要的一环,一定要参加。让我打坐时,如果胃痛,就轻轻拍打自己疼痛的上腹部,一边拍打,内心一边默念,“对不起,谢谢你,我爱你。”回相到一个你恨过的人,并在内心放下对这个人的怨恨。于我而言,一个已不在自己生命出现的人,是引不起我的恨的,所以我不知道该“回相”到谁。于是,我只是把我的胃,想象成一个因为我的疏忽,而受伤的小孩,告诉她,“对不起,谢谢你,我爱你。”短短的九个字,包含着千言万语。我想,如果胃真的可以表达感情,她应该感动得泪流满面,“你终于开始重视到我的感受了,你终于开始明白我的功劳了,你终于愿意表达你对我的爱了。”义工师兄还告诉我,这是好事,意味着,内观的神效已经开始显现了。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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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0-21:00
我决定坚持。忍着痛,回到禅堂,继续打座。
按照师兄的建议,我盘腿,闭眼,右手放在上腹部,轻轻拍打,边拍边默念,“对不起,谢谢你,我爱你。”
然后,奇迹般,胃痛缓解,我开始打嗝。这时,师父从她的禅位上走到我身旁,递给我一张纸条,“没事的,只是气在体内窜。”
过了一会儿,师父开始播放开示录音。
智慧的开示,把今天我打坐时,遇到的困扰,包括各种念头的来去折磨,以及腹痛,都悉数解释;智慧播撒,就像干旱已久的土地,迎来甘霖。
“你要当自己心的主人,看着念来,念去,微笑处之,随它去;回到自己的呼吸就好。”
记住,你是心的主人,不是念的奴隶。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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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0-22:00
第一日修炼圆满结束,洗漱完毕,熄灯躺下,夜梦吉祥。
(注:第一次内观感受之所以每天能记忆的这么清楚,其实是偷偷地带了日记本,每日睡前简单地写写画画、做一些笔记;这是破戒了,如果读者后面去内观想获得最大裨益,建议不要效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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