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11年8月11日，星期四，初中毕业后的暑假里一个熠熠生辉的日子。

北京小雨，天空连带远方都被灰色浸染，闷热的烦躁。

好在池塘里的荷花开得极盛，娇嫩的点点粉红在肆虐的绿里透过厚厚的灰，美得让人恍惚，就像她。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姑娘，她们生来就是会发光的。

眼睛可以纯净透亮到吸走我全部目光，然后世界就安静了。

那样的感觉是，怦然心动？

只是姑娘，为什么旅行途中拍合照的你眼里满是孤独？

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眼神孤单的孩子都是心里藏着很多事的死小孩。

二

那段日子，我常常远望南方，我知道那里很美。

深圳有直指天空的高楼，让月亮失色的霓虹灯，和美到一塌糊涂的大海。

海面把阳光剪碎了铺在我记忆，风是如此软暖的吹个不停。

我就是从那个地方回来的，来到这个连抽水马桶都没有的“光荣院”。

在这里山的那边还是山，而我喜欢看海。

所以我要离开，一定，而且我能。

我有着无数时光和无限可能，热血上涌的时候我相信自己能征伐世界，在战马背上带着窈窕的姑娘归来。

这样的人，即使和她在一个班，也应该是要好好学习的吧。

三

高二寒假第二天早八点，百年黄葛下，我在等她。

缘分是一个很微妙的词，不然很难解释为什么我和她的爸爸妈妈都在深圳而且今年我们都要去。

宿命论在这里是那样的美丽，以至于心底会涌上来一股莫名的力量把我的嘴角撑起。

早上一个人站在树下笑个不停，看起来会有点傻吧。不过“上天安排的，还不够你臭屁的啊？”

我相信缘分，更相信缘分要靠我自己。

所以我跟我妈说我只要今天的票。

CA4355，一个好听的航班号确实能让人心情愉悦一整个冬天。

待会儿她就会从那扇门里出来，她会看见我就在她曾说的那棵黄葛下。

我们会一起去机场，一起吃午饭，一起飞往南方。

她会感受到南方般的温暖。

只是为什么她还没有出现？

已经八点四十，手机响起了老爹的第二个电话，上次我就说登机牌快办好了，这次我又该说些什么？

你应该让我等你的，你要告诉你也在努力的想快一点，而不是让我先走。

这样我才不会因为渺小和无力而慌乱不安，我才会相信等下去是有意义的。

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转身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离开。

四

当我真的看到她的时候，我就不想这么多了，谁让她这么漂亮呢。

爱因斯坦觉得“跟一个漂亮女孩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一个小时就像只过了一分钟。”

关于这点我和爱因斯坦持相同看法。

“尊敬的旅客朋友您好，您所乘坐的CA4355航班因天气原因未能按时抵达本机场，现已降落在重庆机场，起飞时间待定……”

播音员姐姐的声音，很好听。

原来今天有雾。

不过不影响我的灿烂，毕竟我又能和她在一起好几“分钟”了。

这真真是极好的，更好的是她说要和我一起去佛前祈福。

啊，她要和我去祈福，她要和我一起祈福唉，就我们两个。

那天庙里一个人都没有，我们跪在那叫不出名号的佛像前，阳光刺破重重浓雾洒在她的脸上，她虔诚到孤独的侧脸美得一塌糊涂。

我希望那一刻能够永恒，即使我知道追求永恒只会被钉死在永恒上。

也许，那一刻已经永恒。

五

“一起去吃点什么吧。”和所有青涩的小男生一样，我也只知道简单的请客吃饭，在她说不饿以后就显得那么的无所措手足。

离开再远也终究是要回到既定轨迹上的，好在回到机场的时候离起飞还有那么一会儿，还可以再走那么几步。

不过我真的是饿了，“你也应该饿了吧，我们一起去吃点吧。”

“我是饿了，不过我真的不想吃。”

站在石椅上的你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雾气厚重的要凝出水幕，让我看不清远方，也看不清你。

我只能感受到你那可爱俏皮的玫红色公主帽也掩盖不了的孤独。

你站在树边，我突然觉得，你离那棵树很近，离我很远。

不过那不重要，只要能看到你，我就会很高兴。

六

我是个乐观开朗的人，老师们也都觉得我“阳光正直”。

我相信只要我心中充满阳光，世界就不会阴郁，因为我所在的地方就是我的世界。

就像此刻在我身旁的她，我们相谈甚欢，聊了一路。

飞机冲破云层的那一刹那，她笑容美得让人心悸。

相互挥手道别之后，怅然的我像往常一样对着手机码着言不及义的话语。

千字长文难诉深情，我也像往常一样被自己的深情感动着。

我也会像往常一样删掉它，我爱你是我自己的事，与时间和你都没有关系。

直到恰逢你的电话，我的视线终于模糊。

我第一次按下了发送键，因为我感觉到了冷。

而我已经分不清，哪里才是我心心念念的南方。

七

想到南方，先去北方，所以我选择了来北京走一遭。

我以为我很酷，没想到她更酷，她去了哈尔滨。

从此北方有佳人。

去年四月，我的四月天病了。

我要去看她，在她说不要去之前。

4月14号11点30分，哈尔滨，万里无云。

医大二院A栋门口，在机场睡了一夜的我西装革履，皮鞋锃亮，手里捧着一束白玫瑰。

兜里只剩向室友借来的300块的我，还是买下了它，因为它和你一样纯洁无暇，也因为只有这样我才显得不那么自卑。

但是女神，你怎么了？

在病床上的你依旧美得令人心悸，眼神却愈发孤单。

或许变得人是我。

在我年少懵懂的时候，我也曾是一个眼神孤单的男孩，要和她一起去南方，要打碎一切悲伤和遗憾，骄傲地站立在青空之下。

而今日我看她视之虽近，却早已邈若山河。

以前我一直相信精神是要长久于物质的，譬如音乐盒用几年就会坏，书包背几年就会烂，而我爱你这样的情感才有着穿越时空的重量。

最近我恍然大悟，音乐盒还转着回忆就会淡，书包还很新我就会想换。

我开始明白，有些事或许就是有始无终的。

八

你送到我地铁站离去的时候，我终于泪如雨下。

我本以为我是梁山上怎样淡薄的人，后来书读的多了，我又以为自己是那些直指本心杀伐决断冷漠无情可以在世上建大功业留名字刻石柱的人，现在我突然发现自己只是一个在不停玩过家家的人。

人生就好像是过家家，时间久了，我也就当真了。于是什么冷漠无情也会被柴米油盐熏然成我以前最不屑的责任或习惯。

习惯真是个很要命的东西，习惯被打破我就不可能自由，因为我总会觉得我生命里少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总觉得我的身体少了很重要的一部分。

幸运或者不幸的是习惯会习惯，也可以被习惯。

我长大了，也该长大了，那些不愿意明白和不愿意相信的，终究是要明白的。

无来由的想到一句“那悠悠的河水哦，曾是我的家。”

世事大抵皆如此，被河水淹没的我的家，再见依然是那么亲切熟稔，我知道那就是我的家，只是我回不去了。

九

《小王子》里这么一段话：“如果不去历遍世界，我们就不知道什么是我们的精神和情感的寄托，但我们一旦历遍了世界，却发现我们再也无法回到那美好的地方去了。当我们开始追寻，我们就已经失去，而我们不开始追寻，我们根本无法知道自己身边的一切是如此可贵。”

或许成长就是不断失去的过程，直到不再害怕失去。

太多的人来不及认真的年轻，所以只能认真的老去。而我只想年轻的认真一点。

我还年轻，我应当无所畏惧。

何况我从来就不是什么过家家的人，我应该是那些直指本心杀伐决断冷漠无情可以在世上建立大功业留名字刻石柱的人，或者说我一直就是那梁山上怎样淡薄的人。

我还有无数时光和无限可能，热血上涌的时候我相信自己能征伐世界，在战马背上带着窈窕的姑娘归来。

也许那姑娘不是你，我会忘记当年的心情和感受。

但是你整个人对我的意义自始至终都是重要的，想一个奇迹，在过去的日子里熠熠生辉。

你最可爱，我说时来不及思索，但思索之后，还是这样说。

那之后我们竟没能再见。

初见惊艳，愿再见依然，或者永不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