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小故事

第一章 钱扒皮的奇葩赌局

“我说钱老爷,”牛二蛋捏着那张薄得快透亮的祖传地契,指关节捏得发白,声音带着点儿豁出去的颤抖,“您老人家家财万贯,良田千顷,就非得跟我这穷哈哈的三亩薄田过不去?还说什么……说什么只要我家那‘铁将军’,就那只大公鸡,它、它要是下不出蛋来,这地就归您了?这、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欺负人嘛!”

牛二蛋觉得自个儿的心跳得跟村头王屠夫打铁似的,咣当咣当响。他正站在钱家那亮得晃眼的正厅里。这钱家老爷,名叫金算盘,人送外号“钱扒皮”,那算盘珠子拨得比谁都精,心眼儿比针尖还小。这正厅可了不得,地上铺着油光水滑的青砖,墙上挂着几幅据说是前朝名家的山水画(虽然看着跟村口李瞎子画的也差不离),正中间一张八仙桌,是用据说是金丝楠木打造的(反正牛二蛋瞅着就是块颜色深点的木头),桌上还摆着个笑眯眯的、肚子溜圆的鎏金大蛤蟆镇纸,蛤蟆嘴底下压着的那张泛黄借据,才是今天的主角。那墨迹都快晕成一滩了,但“伍拾两”三个大字还跟鬼画符似的,死死盯着牛二蛋。

“哎呦,二蛋兄弟,话不能这么说嘛。”钱扒皮金算盘慢悠悠地端起他那描金的盖碗茶,用碗盖撇着浮沫,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听得牛二蛋牙根发酸。他摸着手上那颗鸽子蛋大的翡翠扳指,小眼睛眯缝着,活像刚偷吃了油的老鼠。“你爹牛老蔫儿当年借的可不是一般的钱,那是‘九出十三归’的印子钱,这利滚利,驴打滚儿似的滚到今天……啧啧,这数目可就……”他故意拖长了音调,话锋突然一转,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股子猫哭耗子的假慈悲,“听说……你娘那病,咳得是越来越厉害了?前儿个我路过你家门口,听那咳嗽声,哎哟,我这心都揪着疼啊。抓药的钱,凑手了吗?”

这话像根针,直戳牛二蛋的心窝子。他娘确实病得不轻,家里早就米缸见底了。

院子外头,看热闹的乡亲们已经围了一圈,像一群伸长脖子的鸭子。有人在底下小声嘀咕:“这钱扒皮,真是黑了心肝了!上回东头老光棍王瘸子家的狗,就因为多瞅了他家看门狗两眼,硬是被他讹走了半只过冬的咸兔子!”

“可不是嘛!还有西边李寡妇,就因为晾衣服滴了几滴水到他家墙根,愣是被逼着给他家白干了三天活!”

议论声不大,但足够让牛二蛋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后槽牙咬得“咯吱咯吱”响,恨不得扑上去咬那钱扒皮一口。这借据的来历,本身就透着古怪。他爹牛老蔫儿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怎么会去借这种要命的印子钱?而且偏偏当年那个据说经手此事的账房先生,早就被钱扒皮找了个由头打发回几百里外的老家了,死无对证!

牛二蛋心里憋着一股气,正想豁出去理论几句,哪怕挨顿打也认了。就在这时,后院突然传来一阵响亮又气派的公鸡打鸣声:“喔喔喔——喔喔——!”那声音,雄壮威武,跟将军检阅部队似的。

钱扒皮那对绿豆小眼猛地一亮,像是饿狼闻到了肉腥味。他那只戴着翡翠扳指的肥手“啪”地一声拍在八仙桌上,震得茶碗盖都跳了一下。

“有了!”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脸上肥肉一抖一抖的,“二蛋兄弟,咱们也别算那复杂的利息了,伤感情!乡里乡亲的,我金算盘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他顿了顿,故意吊足了胃口,“大家都说,你家那只叫‘铁将军’的大芦花公鸡,是咱们十里八村最神气、最威风的鸡中霸王,对吧?”

牛二蛋不明所以,愣愣地点了点头。他家那“铁将军”确实是只不一般的公鸡,冠子红得像火,羽毛油光水滑,走起路来雄赳赳气昂昂,寻常的土狗都不敢招惹它。

“那就好办了!”钱扒皮一拍大腿,脸上露出一种近乎残忍的笑容,“这样吧!咱们打个赌!就赌你家这‘铁将军’!三天!给它三天时间,如果它能……嘿嘿……下个蛋出来,甭管是鸡蛋、鸭蛋还是什么蛋,只要是从它屁股里出来的,那你爹欠我的这笔账,连本带利,一笔勾销!这地契,原封不动还给你!要是下不出来嘛……”他拖长了声音,指了指桌上的地契,“那这三亩薄田,可就得归我老金了!怎么样?够公道吧?乡亲们,你们给评评理!”

这话一出,院子里顿时像炸开了锅。

“啥?公鸡下蛋?”

“钱老爷这是想钱想疯了吧?”

“这不是明摆着欺负牛二蛋吗?公鸡怎么可能下蛋!”

“唉,造孽哟……”

牛二蛋气得浑身发抖,脸涨得通红。他知道这是钱扒皮故意刁难,是个彻头彻尾的、荒唐到极点的圈套!公鸡下蛋?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可看着桌上那张决定着一家老小生计的地契,再想想病床上咳嗽不止的老娘,他心里那点硬气,就像被戳破的皮球,慢慢瘪了下去。

“好……”牛二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我赌!”

钱扒皮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正厅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他仿佛已经看到那三亩地变成黄澄澄的银子,流进自己的腰包了。

**第二章 鸡窝里的“落难凤凰”**

夜,深了。月亮像个被啃了一半的大白饼子,挂在墨蓝色的天鹅绒上,洒下清冷冷的光。牛二蛋蹲在自家那破败的鸡窝前,双手抱着脑袋,愁得头发都快被他自个儿薅秃了。

鸡窝里,“铁将军”正歪着它那鲜红的大冠子,用一种“你瞅啥”的眼神瞅着牛二蛋,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似乎在嘲笑这个两脚兽的愚蠢。月光照在它油亮的芦花羽毛上,泛起一层银白色的光泽,更显得它威风凛凛,跟个即将上战场的将军似的——可惜,它再威风,也下不了蛋啊!

“铁将军啊铁将军,”牛二蛋对着公鸡唉声叹气,“你说你平时那么能耐,连隔壁大黄狗都怕你,怎么就不能争口气,给我下个蛋呢?哪怕下个鹌鹑蛋也行啊!爹的债,娘的病,全指望你了……可你是公的啊!这不扯淡嘛!”

他越想越绝望,一屁股瘫坐在旁边的稻草堆上,眼神空洞地望着黑漆漆的夜空。

就在这时,鸡窝旁边那个堆放杂物的草垛里,突然悉悉索索地一阵响动。接着,一个毛茸茸、灰扑扑的脑袋钻了出来。定睛一看,竟是一只母鸡!但这母鸡……也太其貌不扬了。羽毛脏兮兮的,像是刚从泥水里滚过,还掉了不少,露出底下光秃秃的皮肤。最显眼的是,它的一条腿好像有点瘸,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更奇怪的是,它那脏兮兮的脖颈上,还松松垮垮地挂着半截已经褪色发白的红绳子,也不知道是哪个熊孩子拴上去的。

这只瘸腿母鸡,鬼鬼祟祟地探出头,贼眉鼠眼地左右看了看,然后用一种沙哑得像是拉破风箱的声音,对着牛二蛋开口了:“那个……后生,行行好,给口吃的呗?饿死老娘了。”

“!!!”

牛二蛋吓得魂儿都快飞了!大半夜的,一只瘸腿的、脏兮兮的母鸡,竟然开口说话了?!他“嗷”地一声怪叫,连滚带爬地往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墩儿结结实实地坐在了地上,硌得他龇牙咧嘴。

“哎哎哎,你跑啥呀?我又不能吃了你!”那瘸腿母鸡见把他吓着了,反倒有点不好意思,抖了抖它那乱糟糟的翅膀,居然还像模像样地朝着牛二蛋的方向,用鸡脑袋点了点,算是作了个揖。“莫怕,莫怕。我不是一般的鸡。”

牛二蛋惊魂未定,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只会说话的鸡,舌头都捋不直了:“你……你……你是鸡精?!”村里老人常说山里有成了精的黄鼠狼、狐狸,难道这鸡也成精了?

“呸!什么鸡精,难听死了!”瘸腿母鸡不满地用爪子挠了挠地,“老娘我本是南边凤栖山上修行了八百年的锦鸡仙子,正儿八经的仙禽!只因前些日子渡那该死的九霄雷劫,一时不慎,被天雷劈中了翅膀,伤了元气,法力大损,才落得这般田地,流落到你这穷乡僻壤。”它说着,还故意挺了挺胸脯,可惜羽毛不整,看着有点滑稽。

牛二蛋半信半疑地打量着它。这母鸡说话条理清晰,眼神也透着一股子与众不同的灵性。他壮着胆子,凑近了些,借着月光仔细一看,果然发现这母鸡翅膀底下有一道焦黑的痕迹,像是被火烧过,或者……真的被雷劈过?

“那……那仙子您……找我干啥?”牛二蛋还是有点哆嗦。

“瞧你那点出息!”瘸腿母鸡用翅膀尖指了指他,“我看你刚才唉声叹气的,是为了那钱扒皮的破事儿吧?公鸡下蛋?亏他想得出来!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是啊是啊!”牛二蛋找到了共鸣,苦着脸道,“可我没办法啊,地契在他手上,我娘还等着钱救命呢……”

“哼,那钱扒皮,我老远就闻到他身上那股子铜臭和坏水味儿了!”瘸腿母鸡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样吧,后生,你我相逢即是有缘。你呢,帮我弄点好吃的,助我快点恢复点元气。我呢,就帮你一把,整治整治那个铁公鸡钱扒皮,顺便帮你解决那‘公鸡下蛋’的难题,如何?”

牛二蛋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虽然觉得这事儿跟做梦一样,但眼下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他赶紧从怀里掏出白天没舍得吃的半块干硬窝窝头,小心翼翼地递过去:“仙子,俺家穷,就这个了,您别嫌弃。”

瘸腿母鸡也不客气,伸长脖子,“笃笃笃”几下就把半块窝头啄了个精光。吃完还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就在它啄食的时候,牛二蛋似乎看到它那脏兮兮的尾羽深处,闪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金红色流光,煞是好看。

“嗯,味道一般,不过聊胜于无。”母鸡抹了抹嘴(虽然它没手),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对牛二蛋说:“听好了,这事儿得这么办。明天呢,你想法子去一趟镇上的城隍庙。到了庙后面,找到那堵最老的围墙,从东头数过来,第三块砖头底下,藏着一样好东西——一粒金灿灿的麦子。”

“金麦子?”牛二蛋瞪大了眼睛。

“对!那可不是一般的麦子,是吸收了天地灵气和香火愿力的灵物。”母鸡得意地抖了抖翅膀,“你把它挖出来,小心收好。等到后天,钱扒皮让你家‘铁将军’当众下蛋的时候,你就……”它凑近牛二蛋耳边,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

“……到时候,你把那金麦子喂给你家‘铁将军’吃……不对,不是喂给它吃,”母鸡像是想到了什么,赶紧改口,“是悄悄地抛给它!记住,是抛!剩下的,你就看好戏吧!保管叫那钱扒皮金算盘的算盘珠子,崩得比天上的星星还高!”

说完,这瘸腿母鸡也不等牛二蛋再问,翅膀一扑棱,竟然颤巍巍地飞上了旁边低矮的茅草房顶,找了个避风的角落缩成一团,闭目养神去了,只留下一句:“记住了,明晚再给我带点好吃的来,最好有点荤腥!”

牛二蛋愣在原地,看着房顶上那个模糊的黑影,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鸡窝(铁将军已经进去睡觉了),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哎哟!”真疼!看来不是做梦!他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虽然这希望听起来……比公鸡下蛋还要玄乎。

**第三章 百鸟“朝凤”闹钱宅**

第三天很快就到了。这天晌午,太阳毒得能把地上的石头烤出油来。钱扒皮家祠堂前的空地上,却是人山人海,挤得是里三层外三层,比赶集还热闹。十里八乡闲着没事干的、爱看热闹的,差不多都来了。

钱扒皮金算盘显然对今天的“好戏”期待已久,特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宝蓝色团花杭绸长衫,腰里系着镶玉的带子,手指上那颗翡翠扳指在日头底下晃来晃去,绿得扎眼。他挺着个将军肚,站在祠堂台阶上,红光满面,唾沫横飞地跟乡亲们吹嘘着自己的“仁义”和牛二蛋的“自不量力”。

“乡亲们!大家都来看一看,瞧一瞧啊!”钱扒皮清了清嗓子,声音提得老高,生怕别人听不见,“今天,咱们就来做个见证!看看这老话说的‘公鸡下蛋’,到底是不是真的!我金算盘说话算话,要是牛二蛋家那只‘铁将军’,今天真能当着大家的面,下个蛋出来,他爹欠我的五十两银子,还有这驴打滚的利息,通通一笔勾销!地契马上还给他!”他故意顿了顿,话锋一转,带着幸灾乐祸的腔调,“可要是……嘿嘿,这畜生它下不出来……”

几个膀大腰圆的家丁,抬着一个擦得锃亮的、镶着铜边的大鸟笼走上前来。笼子里关着的,正是牛二蛋家的“铁将军”。可怜的“铁将军”似乎也知道今天阵仗不对,蔫头耷脑地缩在笼子一角,完全没了往日的威风。

就在钱扒皮准备宣布“赌局开始”的时候,人群外围突然传来一声:“且慢!”

大家循声望去,只见牛二蛋背着个半旧的竹篓,满头大汗地从人群里挤了进来。他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哟,正主儿来了!”钱扒皮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二蛋兄弟,准备好让你家‘将军’大显神通了吗?”

牛二蛋没理他,径直走到祠堂前的供桌旁,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了背上竹篓的盖子!

就在大家以为他要拿出什么秘密武器的时候,只见一道灰影“扑棱棱”一声,从竹篓里蹿了出来!正是那只瘸腿的、脏兮兮的老母鸡!

只见这瘸腿母鸡,虽然样子狼狈,但动作却异常敏捷。它一跃就跳上了供桌,稳稳站定,还抖了抖翅膀,扬了扬脖子,一副“老娘驾到”的派头。更引人注目的是,它的爪子上,似乎抓着一根……金灿灿的、沉甸甸的麦穗?!

这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住了。钱扒皮更是皱起了眉头:“牛二蛋!你搞什么鬼?弄只瘟鸡来搅局吗?”

就在这时,人群里一个小娃娃突然指着天空,奶声奶气地大叫起来:“快看!快看!天上有好多鸟!它们在写字呢!”

众人抬头一看,可不是嘛!只见半空中不知何时聚集了黑压压一大片鸟儿,燕子、麻雀、喜鹊,甚至还有几只乌鸦,它们飞快地穿梭、盘旋,竟然真的在空中组成了一个歪歪扭扭、但清晰可辨的大字——“冤”!

这一下,人群彻底骚动起来!

“天呐!鸟显灵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钱扒皮也傻眼了,指着天上的鸟,结结巴巴地说:“这……这肯定是巧合!是巧合!”

他话音未落,异变再生!他家院墙上蹲着的那只肥得流油的大白鹅,突然伸长了脖子,扯着嗓子,用一种极其尖利难听的声音嘎嘎大叫:“嘎——!赵老太爷(钱扒皮的爷爷)当年偷过东村李秀才家的鹅!偷鹅!偷鹅——嘎!”

这大白鹅一叫,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屋檐下、树枝上,所有能落脚的地方,都落满了麻雀,它们齐刷刷地跟着起哄,叽叽喳喳,汇成一片:“偷鹅!偷鹅!钱家偷鹅!”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看向钱扒皮的眼神都变了味儿。谁不知道钱家当年发迹有点不清不楚,没想到根子上就不干净!

“反了!反了!一群扁毛畜生,敢造反了!”钱扒皮气得胖脸涨成了猪肝色,抄起旁边家丁手里掸灰尘的鸡毛掸子,就要冲过去打那只带头闹事的大白鹅和供桌上的瘸腿母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供桌上的瘸腿母鸡动了!它不慌不忙地,将爪子里那粒金灿灿的麦子,对着关着“铁将军”的鸟笼,轻轻一抛!

那金麦粒在空中划过一道亮光,准确无误地落入了笼子里。

说时迟那时快,笼子里一直蔫头耷脑的“铁将军”,像是突然被打了一针鸡血,猛地抬起头,抖了抖羽毛,鲜红的鸡冠挺得笔直,眼中精光四射!它昂首挺胸,踱了几步,然后,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张开了它的喙——

“喔喔喔——!听好了!钱扒皮!你个不肖子孙!你爷爷当年根本不是什么偶得横财!他是装神弄鬼,在自家这破祠堂底下偷偷挖了个坑,谎称是聚宝盆,骗了十里八乡多少老实人的血汗钱,说是要集资挖宝!结果钱到手了,宝贝影子都没有!喔喔喔——!他还把当年合伙的王麻子推下井……”

“住口!!你这妖鸡!给我住口!!”钱扒皮彻底慌了神,这可是他们家最大的秘密,也是最不光彩的发家史!要是被抖落出来,他以后还怎么在这一带立足?他气急败坏地想去捂住公鸡的嘴,脚下一滑,手里的翡翠扳指“哐当”一声,摔在青石板上,磕掉了一个角,疼得他龇牙咧嘴。

就在这混乱之中,供桌上的瘸腿母鸡瞅准机会,一个俯冲,轻巧地落在了钱扒皮那梳得油光水滑的发髻上!它用爪子紧紧抓住钱扒皮的头发,然后扯开嗓子,模仿着镇上更夫打更的调调,尖声叫道: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喔——!戌时三刻(晚上八点左右)——钱大老爷——钻、狗、洞——!喔——!”

**第四章 鸡飞狗跳笑翻天**

瘸腿母鸡这石破天惊的一嗓子,如同往滚油里泼了一瓢凉水,整个场面瞬间沸腾到了极点!

“什么?钻狗洞?”

“钱老爷这把年纪了还钻狗洞?”

“钻谁家狗洞啊?”

“哈哈哈哈!难道是去找西村的小寡妇?”

原来,这瘸腿母鸡(或者说,锦鸡仙子)的金麦粒,不仅能让“铁将军”开口说话,揭露钱家祖上那装神弄鬼骗钱的老底,还能唤醒周围生灵的记忆和“说话”的本能!

这下可热闹了!

“铁将军”还在笼子里义愤填膺地控诉:“……他还把骗来的钱,偷偷藏在祠堂房梁第三根檩条的夹层里!我亲眼看见的!喔喔喔!”

房梁上,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飞来的花皮鹦鹉(估计是哪个富户家飞失的),也跟着嘎嘎叫起来,学着钱扒皮的腔调:“死老太婆,就知道唠叨!等我把牛二蛋的地弄到手,就给你买那支新出的珍珠头面!……哎呀,小翠,我的心肝宝贝儿,还是你这儿香……”

人群里顿时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和意味深长的嘘声。钱扒皮的老婆,一个胖得跟发面馒头似的妇人,正挤在人群里看热闹,听到这话,脸都绿了,当场就指着钱扒皮的鼻子开骂:“好你个老不正经的金算盘!老娘跟你没完!”

钱扒皮此刻是头顶着一只报更的鸡,耳边是公鸡揭老底、鹦鹉爆私情、老婆泼妇骂街,眼前是乡亲们指指点点的嘲笑和鄙夷,脚下还踩着摔碎了一角的宝贝扳指……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

更绝的是,一只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肥头大耳的田鼠精(估计也是被金麦粒的灵气引来的),抱着一颗花生米,站在墙角尖声尖气地补充:“对对对!他上个月还克扣了佃户老王头和小栓子的工钱,说好了十文一天,最后只给了八文!剩下的钱,都给他新纳的那个十七岁小妾买胭脂水粉了!我还看见他把发霉的陈米掺在新米里头发放给长工呢!”

这一下,连那些平时敢怒不敢言的佃户和长工们都忍不住了,纷纷喊道:

“原来是真的!我说上个月工钱怎么少了!”

“还我血汗钱!”

“打倒钱扒皮!”

场面彻底失控。钱扒皮被骂得狗血淋头,狼狈不堪。他带来的家丁们一看这阵势,也吓得不敢上前,缩在后面装鹌鹑。

最终,在乡亲们的唾沫星子和哄笑声中,钱扒皮哆哆嗦嗦,面如死灰地从怀里掏出那张写着“伍拾两”的借据,当着众人的面,“刺啦”一声撕了个粉碎。然后,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逼着回家取来了地契,不仅把牛二蛋那三亩薄田的地契还了回去,还被愤怒的乡亲们(尤其是他老婆)逼着,额外签了一份文书,倒贴了十亩肥沃的水田给牛二蛋,作为“精神损失费”和“封口费”。

“搞定收工!”头顶上的瘸腿母鸡得意洋洋地叫了一声,在钱扒皮那崭新的宝蓝绸衫上,精准地留下了一泡热腾腾、黄白相间的鸡屎!然后,在一片惊呼声中,它翅膀一振,身上那脏兮兮的羽毛瞬间变得流光溢彩,金红色的光芒一闪,化作一道绚烂的长虹,冲天而去,消失在南边的天际。空中只留下一句清越悠扬、带着警告意味的话语:

“人心不足蛇吞象,为富不仁天不容!好自为之,当心雷劈房梁!”

后来呢?

后来,钱扒皮金算盘是彻底没脸在村里待了。据说他被老婆扭送回了娘家严加看管,家产也被老婆和族人瓜分了大半。而他们家那座引以为傲的祠堂,就在当年秋天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真的被一道惊雷劈中了房梁,“轰隆”一声塌了半边,把里面供奉的、据说是钱家祖宗牌位的几块烂木头,砸了个稀巴烂。乡亲们都说,这是老天爷开眼,应了那鸡仙的话了。

至于牛二蛋,他没独吞那十亩水田,而是把大部分都分给了村里其他穷苦的佃户,自己只留了够养活老娘和自己的份。他娘的病,也因为有了钱抓好药,慢慢好起来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牛二蛋家的鸡窝里,还是那只威风凛凛的“铁将军”在当老大。不过,牛二蛋偶尔会在鸡窝的角落里,发现几粒金灿灿、饱满异常的麦粒。他知道,这大概是那位“落难凤凰”留下的念想。

只是,他每次去喂鸡的时候,心里总有点犯嘀咕,生怕哪天“铁将军”或者其他哪只鸡,又突然开口跟他唠嗑,或者……跟他讨要点“带荤腥”的好吃的!毕竟,这世上的事儿,谁又能说得准呢?尤其是当你的鸡窝里,可能住过一位仙子之后!你说对吧?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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