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简故北
一个人要看过几次爱凋谢,
才甘心在孤独里冬眠。
桑染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正在和一团麻绳作斗争。
“怎么,很惊讶?小阿生,快来车站接我。你不用担心找不到我,保准你一来就能看见我啦。”
的确,木桑染站在车站的出口,一袭鲜艳的红裙,长发飘飘,吸引了无数来来往往行人的注目。
她看见我,高兴的向我这方走来,“够意思吧,知道你不喜欢车站这种人多的地方。怕你找不到我,特意小小的牺牲了一下本小姐的美貌。说真的,小阿生,你这头短毛发型又是怎么回事?你美丽的长发呢!那可是我爱不释手的物件,你给我把它剪没了,都没通知我这个主人一下下,这怎么行呢?”
我看着蓄着长发的桑染,笑着说道“天太热就剪掉了,当时发了朋友圈的,可能你没看见,如今,该换成我对你的长发爱不释手了。”
其实也没她说的那么夸张,只是我齐肩的短发和她齐腰的长发比起来,确实是短的可怜。
桑染不好意思的和我说,那可能是我错过了。
直到我们回到我的住处,我才真正意识到桑染已经回来了。
“话说这团乱麻又是什么东东。”桑染指着桌上一团线团。
“本想说,打算给你织个围巾手套什么的,冬天的时候给你寄过去,谁知道你提前回来了。”
“丑死了,我实在是看不出它是条围巾。”
“这不还没织好吗。”我没好气的说道。
“知道啦,知道啦,我们小阿生最好了。”桑染拍拍我的肩膀笑眯眯说到。
晚餐是在外面吃的,在等菜上桌的间隙里,桑染看着我,说了一句不明不白的话。
“我看见他了。”
“谁?”
“芮斌。”
场面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
良久,我开口说道,桑染,他该有他自己的生活了。
桑染眉眼间徒然染了一层挥之不去的忧伤,
可是,阿生,我不甘心。
他在塞北开了一家茗社,身边跟着一个笑容明媚的女孩。
那种笑容,连我自己都开始羡慕了。那是还未曾感受过伤痛为何物,最最纯真的笑容。
曾经我们都有的啊!可现在它们都去哪儿呢?
阿生,我不是要去破坏别人生活什么的,真的。我打听过了,他们还没有结婚,真的,你相信我。
我只是,只是想,我最好最好的姐妹能够幸福。而芮斌他可以,只有他可以让我的姐妹幸福。
我这一生也就就这样了,可是我要我的姐妹获得幸福。我不想她像我一样,等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阿生,你不该放他走的,没有人会比他更爱你了。真的,你往后不会再遇到他那么好的男孩了。
你去把他追回来好不好,就当我求求你了。
看着桑染旁若无人的哭泣着,一字一句就像砸在我的心上,一阵一阵的闷疼。
本来还想呢,说好在塞北待上一两年的她,招呼都不打一声突然就跑了回来,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眼角的潮湿提醒着我,现在该是感动的时候,最好的朋友兼姐妹如此牵挂自己,一生何其有幸遇见她。
可是,我却只能感受到一阵荒芜的悲哀迎面而来。
我以为,至少今日之前,都是那么以为的。
时间会慢慢抚平我们的伤口,它们会结疤,结茧,会慢慢的了无痕迹,我们都怀揣着对未来的希冀而走下去。
曾经我真的那么以为的,桑染说想去旅行的时候,我心里是为她高兴的。
路途虽远,但看尽世间美景,她该是会慢慢放下过去的一切,从头开始。
她给我发的零零碎碎的消息,只言片语都透着对未来的认真和期待,甚至感受不到对往事的忧伤。
我以为,就算她没能对过去彻底的释怀,也可以笑着说再见了。
可我高估你了,木桑染。
直到这一刻,我终于懂了,你一直都活在过去,所有的希冀与期许都死在了那年盛夏,再也没能活过来。
你还在爱着他吗?桑染。我狠下心问她。
而桑染回答:你问谁?
桑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半年之前,我问过你同样的问题,而你是怎么回答的?
你说,我还爱着她,只是已与他无关,言之确凿,毫不犹豫?可见,你知道我问的是谁。
可如今再回到这个问题上,你却反问我“你问谁?”
桑染,你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我知道你为我好,想我和芮斌重新开始。
只是桑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要向前看,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生活。
北北结婚了,芮斌也找到了陪伴他的人。我正在为未来努力工作着,说不定在某一时刻,也会遇到那个他呢。
即使现在,我们选择的人,不会像当初爱的那么纯粹,爱的那么孤勇,但至少我们都好好的。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这就是幸福啊。
桑染,不要对过去过分认真,好不好。你怎么还在停在原地呢?
你看我们每个人都走了啊!你怎么不走,你说你傻不傻!
阿生,我没骗你,我真的不知道你问谁。
我曾经那么爱着北辰,他说走就走,说结婚就结婚了。
我不介意,只要我爱他就好了。可是我那么爱他,如今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快忘记了,我既然想不起来了。
阿生,我就快要想不起来了。
可笑的是,你知道吗?我眼前时常闪过的音容样貌既然是苏白!是苏白啊!
阿生,是苏白。
我不爱他,为什么我眼前老是要出现他的影子。而我爱的人,我爱的人却利啬的连一张容貌都要从我的回忆里抽拿走。
为什么,阿生,你说这是为什么。
不都说爱情是美好的吗?不,的确是美好的。有一段时间我的确很幸福,只是有了后来的这些痛楚,我情愿从来没有享受过开始的幸福。
那么桑染,开始的幸福,谁给你的?
是苏白啊!不对,是北辰,好像都不对。
阿生,我是不是很悲哀,连自己到底爱谁都无法分清了。原来,我的爱也没我自己想得那么纯粹。
不,桑染,你只是太爱了,忘了怎么放手。
你想我与芮斌在一起,多少是为我们这一群人离散的青春遗憾里,想有个完美的落幕。
可是你了解啊,我们这群人有多倔。
一旦爱过了头,伤心之后,连再见都不会说,转身就走,再也不会回一下头。
芮斌曾说,我是这群人中看得最为通透的人,倒不如说,在离别这件事上,我表现得最为冷淡。
这群人离散后的这些年里,除了桑染之外,大概其他人,我也都再找不到联系的理由了。
所以别再伸出无力的手去抚,那不会再转身凝望的眸。
阿生,谢谢你。我知道有你在,所以我可以安心的哭泣。不会担心被别人嘲笑,被别人说教。
你看这个世界这么大,连找个哭泣的地方都没有。
真奇怪,跟你说话,好像没那么难过了。
你知道吗?我一个人走遍塞北的每一个角落,可是我遇不见一个叫作洛北辰的人,或许是我们缘分太浅了吧。
不说了,吃饭吧。我还得沿着我规划的路线走下去。
第二天起来,桑染早已走了。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我不禁心里叹了一口气。
手机里刚巧进来一条短信:她走了?
我过了会才回:走了,真的走了。
这回,手机没再响起。
这一次不知道离别会有多久,但我相信,关于过去桑染有着她自己的执着。
没有人能够走进她的心里,她说她愿意守着那残碎的记忆到地老天荒,也愿意带着过去东奔西走。
她说每一次走过人海茫茫,都仿佛听见有人对她说:“你来了。”
她说,感谢这一片荒芜悲哀的青春里有我。
突地,想起昨晚我问起桑染的那个问题。给刚才的那个号码发去,很快回复过来:一次就够了。
我笑了笑,把那个号码删除了。
一个人要看过几次爱凋谢,才甘心在孤独里冬眠?
一次,阿生,只要一次就够了,真的。
你的一次,不等同于他的一次。
你的爱觉醒在旅途中,若生命不息不止。他的爱早在多年前,你答应和苏白在一起的时候就已凋零。
那个号码是北辰的,你说你在塞北遇不见他,其实他早已不在那。我们这群人的确很倔,却也都倔的可爱。
我问过北辰不联系桑染了吗?北辰说,没有必要了。
是啊,没有必要了。
所以这些年来,关于桑染零零碎碎的消息都是他从我这里得知的。直到我告诉他桑染说想去塞北,他才急急忙忙举家搬回Z市。
书桌上,桑染竟还给我留了一张字条,类容如下:
阿生,当你看到这段话的时候,想必我已经离开了。
你睡着的时候,小模样简直可爱到不行,所以我闲来无事拿你手机拍照玩。不小心就看到了一些,可能不该我看的东西。
不过,我不怪你。因为我也曾干过不少这样的傻事。小心的守护着小姐妹内心的纯真,希望她能够幸福。
我想,你想我幸福和我想你幸福的心是一样的,所以我不怪你。
阿生,之所以一直一直想要你和芮斌在一起。不仅是想要给我们这群人的青春一个完美谢幕,还有就是,我想要你幸福。
再有就是,真的,真的很抱歉,我无法把你爱的人给你抢回来送给你,也无法把爱你的人给你找回来继续爱你了。
所以我决定,以后要多多叨扰你了,准备好接招吧。
看完后,我的视线一阵模糊。到底谁在隐身守候着,那些流年灰暗色里,对未来遥遥无期的小小希冀。
所幸不管未来路途有多遥远,我们都还在彼此身边。
这段文字写过后不久,北辰给我发过一条信息。
一个人要看过几次爱凋谢,才甘心在孤独里冬眠。
今天,我在这里回复他。
不管多少次,我都不会孤独。
所以,北北,
你看我也没那么爱你。
能用一生,去赌只此一次爱的信仰。
而关于苏白,你没问,我们没人会在你面前主动提起。
这些年桑染去过的所有地方,你都知道,可你却依旧不闻不问。
有时候我总是想,爱一个人到底是怎样的呢?
像苏白那样轰轰烈烈,像桑染那样浪迹天涯,像芮斌那样无波无澜。
可是在你身上,我看到了本不属于你的阴郁。你的爱是容忍是不忍也是隐忍,你知道一切,却选择闭口不言。
有时,我想若是当初你把一切说了出来,我们这群人的结局会不会改写。可惜,没有如果。
这些年,我看着你隐忍着从头到尾关心着另一个人,却没有感到悲伤,只有深深的无力感伴随着我。
这群人看不开的看得开的都是你,你穿上西装娶了另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举杯换盏间,我相信有那么一刻你是幸福的。
你嘴角噙着的笑,和当年一模一样,奇怪的是,你并没有穿着能够惊艳无数女生的白衬衫,却仍旧让我以爱为名,铭记了许多年。
可是回首往事,我心里竟然平静的不再起丝毫涟漪。
就如同这些年,我看着你和别人在一起,然后分开,爱而不得。
看着你伤心的远走他乡,看着你低到尘埃里去爱一个人,想要不留痕迹的对她好。
看着你惶恐不安的和我说,这一次我是真的失去她了。
看着你手捧玫瑰,低沉的问:“我的玫瑰送给谁?”
看着你为她哭为笑为她牵肠挂肚,为她披荆斩棘,只为了她能够快一点忘记你。
看着你站在一身洁白婚纱的另一个人面前,低头说,我愿意。
看着你扭捏着语气还在打听着她的去向,我眼底的震惊你并不能看见。
原来,不知不觉我早已在你们的故事里选择置身事外,选择做一个观众,看着一次又一次的演出。
而我爱你,大概是我这辈子说过的最美的谎言。
不必太执着,我们都只是星空下的孩子,它如此宽广,一定能包容我们所有人的悲伤。
请你别再隐身守候,青春这场戏,我已离场。北北,你也该谢幕了。
此文献给我至今最好的朋友兼姐妹木桑染,我曾放在心里喜欢了多年的男孩洛北辰。曾经我们离得那么近,让我竟有一种地老天荒的感觉,也许未来遥远在光年之外,可此刻的我们都是最好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