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昨夜星辰风（中）

碧海苍灵·书房

“帝君，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哪，当初也不知道是谁，信誓旦旦地说要放下。”折颜想起刚刚帝君一脸的心痛委屈样，还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极其不情愿地离开偏殿，就有些想笑，略带些调侃地说道。

“本君那时伤痛缠身，不清醒时说的话，上神也信。”帝君眉头一挑，毫不留情怼过去。

“帝君，你这·····”折颜有心再还几句，却见帝君手捂上了胸口，额头上冷汗涔涔，急忙拉起帝君的手腕搭脉，然后给了帝君一颗黑色的药丸，让他服下，担忧地问道，“帝君，你这取了七日心头血，还一直损耗法力修为为小九治伤护法，不眠不休，又不调理，这样下去，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啊。”

帝君吃了药，双手结印，运转法力，调息了一下，疼痛感减轻了不少，然后不以为意地说道：“无妨。”

“帝君，就算是为了小九，你也得保重自己，这几日，你可要听我的安排，让我为你好好调理一下，我可不想小九到时候嫁给一个病殃殃的夫君。”折颜语重心长地劝道。

“可是九儿还没有完全恢复·····我不放心她。”帝君面露忧色。

“有小五和真真陪着她，照顾她，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那可是小九的亲姑姑，亲小叔？”折颜打断他的话，说道。

“再说了，小九现在不是闹着要走吗？你这时候就别去火上浇油了，让小五和真真劝劝她，等你们两个都养好身体再说。”折颜继续劝道。

“也好，那就有劳上神了。”帝君拱了拱手，说道。

“可别，帝君，你这样我折寿。”折颜赶紧告辞出去配药了。

折颜走后，帝君手里紧握着狐尾，自言自语地说道：“九儿，你真的不要我了吗？”想着想着，顿觉心痛如绞，急忙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屏气凝神，盘腿而坐，再次运功调息······

偏殿

白真白浅守在凤九床前，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凤九醒了过来，动了动膝盖，不疼了，脚也热乎乎的，想来是帝君做的，虽然有些感动，但却也告诉自己不要心软。

“小九，你怎么样了？”白浅关切地问道。

“是啊，小九，你担心死我们了，下次可不许再这样了。”白真说道。

“姑姑，四叔······”凤九一下子红了眼眶。

看到凤九想要抬起身子，白浅急忙把她扶起来，凤九便顺势靠在姑姑怀里蹭了蹭，双手还搂着姑姑的腰。

“小狐狸，你是怎么了，是不是帝君欺负你了，告诉四叔，四叔与小五虽然打不过他，但掀了他的屋顶，还是可以的。”白真看小侄女这个样子，心疼得很。这好不容易要苦尽甘来了，看来小九又走不出过去的阴影了，这两个人的情路也太坎坷了，说来说去还是怪帝君，谁让他以前那么伤小九来着。

“帝君没有欺负我，是我们没有缘分罢了。”凤九眼泪掉了出来。其实，在她昏睡的时候，她有听到帝君说的话，帝君说爱她，喜欢她，想要和她生生世世都在一起，还有他轻柔的吻，可是自己却是不敢相信了。她觉得，帝君之所以说这些，肯定是出于内疚，想补偿自己，因为自己为了救他，差点丢了性命。自己才不要这种施舍和怜悯呢，自己作为青丘女君，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小狐狸，你听姑姑说啊，你身子还虚着呢，千万不能生气，不能伤心，这个时候可不能哭啊，我们小九生得这么美，尤其这双眼睛，勾魂摄魄的，再哭下去，可就肿成大花包了，可难看了。”白浅一边给她擦泪，一边安慰她。

“姑姑，你笑话我。”凤九被姑姑的话逗乐了，娇嗔地说道。

“会笑啦，笑啦就好了，小狐狸，你一定饿了，我们先吃饭好不好，再把药喝了，这样才有力气好好地和姑姑、四叔说。”白浅哄道。

凤九刚想说自己不饿，可是肚子却很不配合地响了一声。

“你看，你的五脏六腑都在抗议了。”白浅调侃道。

“姑姑·····”凤九有些不好意思了。

于是，白浅传音让司命把膳食送了进来，白浅、白真哄着凤九用了饭菜，隔了半个时辰，又喝了药。

“姑姑、四叔，你们带我回青丘吧。”凤九依然抱着白浅不撒手，说道。

“怎么，你舍得你的帝君吗？”白浅疑惑地问道。

“是啊，小九，刚刚我看他对你恋恋不舍的样子，恐怕让他离开你一时半刻都不愿意，更何况是长期分离。”白真说道。

“小九，你这是经历一场生死，突然看不上帝君了吗，那他可是得难过死。”白浅试探着问道。

“姑姑，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能够放下帝君吗？你怎么也帮他说话了？”凤九有些不解地抬起头问道。

“以前呢，我觉得帝君是个负心汉，丢了也就丢了，没什么可惜的，可是后来，姑姑看到他为你做的种种，觉得他对你很是情深，也就心软了。想着我家小九一直对他爱而不得，既然现在那块老石头开窍了，不妨成全你们。姑姑相信，你们会幸福的。”白浅咳了一声，说道。

其实她没有告诉凤九的是，虽然她看到帝君对凤九的情意与付出，心中有所松动，但最终促使她同意帝君与小九在一起的，还是得益于她与师傅墨渊的一番谈话。

几日前，白浅正在欣赏月色，玉清昆仑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想着小九与帝君的事，心中纠结万分。虽然有感于帝君的改变与付出，但对于自己是否赞成支持这件事，却还是犹疑不决。

“十七，还没睡？”墨渊走了过来。

“师傅，十七睡不着，看到月色正好，便出来走走，你怎么也没睡啊。”白浅急忙行礼，回道。

“为师也是难以入眠，可是在想凤九与帝君的事。”墨渊说道。

“是。”白浅回答。

“还是不能接受帝君吗？”墨渊又问道。

“师傅，我是怕小九再受到伤害，像几百年前一样，重蹈覆辙，小九可不能再断尾了。”白浅紧皱眉头，说道。

“十七，你要相信帝君，以前的事，也是身不由己。帝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凤九。既然帝君决定与凤九相守，他一定会有十足的把握护好凤九。”墨渊说道。

“师傅，你竟然为帝君讲话？”白浅感到有些费解，明明看他们好像不对盘啊。

其实，她和白真有偷偷问过折颜墨渊的情事，刚开始老凤凰不肯说，逼问了半天，白真差点与他翻脸，折颜才说，少绾是墨渊的未婚妻，与东华帝君情同兄妹，当年一起在水沼泽求学的同窗，墨渊少绾两人感情深厚，却阴错阳差，被迫战场刀剑相向，最后少绾被墨渊一剑穿心。想再了解多一点，折颜就不肯说了，让问师傅。当时自己还暗骂老凤凰小气。

“为师不是为他讲话，而是感同身受，希望他不要像我一样，让生命中留下无法弥补的遗憾。”墨渊深有感触地说道。

“啊！”白浅觉得自己的狐狸脑袋有点不够用，貌似没听懂。

“你可知少绾？”墨渊见状，说道。这是除帝君以外，他第一次主动与人提起少绾。

“十七知道她是魔族始祖，师傅的未婚妻。”白浅回答。

“想不想听听为师与她的故事。”墨渊此时很想找一个人倾诉一下他们的事。

“十七愿意，师傅请讲。”白浅回答。

于是墨渊从水沼泽相识，讲到两人相爱，再到神魔大战，少绾回魔族，两人战场相遇，少绾死在自己的轩辕剑下。

看到师傅沉痛的脸色，白浅安慰道：“师傅，少绾始祖一定会回来的。”

“为师真的很后悔，当初真得没想过要杀死绾儿，她是我最爱的人，我怎么舍得呢？我只是做做样子的，谁知道她故意撞了上来，只为成全我的“战神”之名。如果能够重来一次，我宁愿什么都不要，只要我的绾儿平安无事就好。”墨渊说道，眼里已染了泪意。

“所以帝君怪我，我也无法原谅我自己，十七，帝君身负天下苍生，他很不容易。你可知道夹元湖山吗？”墨渊说道。

“那是什么，十七不知。”白浅一脸懵懂，回答。

“是一处方外之地，东华帝君所造，里面沉睡着上古时期作恶多端的魔尊的一缕神魂，还有万千魔息，因为帝君精修佛法道义，九住心专注一趣，才能够压制净化魔息。可是他一旦有了红尘情爱，就会加速魔息的增长，魔息一旦流出，会为祸天下。”墨渊回答。

“哦，原来如此，那东华帝君真得很不容易。”白浅忽然明白了，以前帝君为什么要冷待小九，原来不止和三生石有关，恐怕更深层次地和这些有关吧，这些上古的老神仙有太多的秘密，真是担子太重了。

“是啊，认识他几十万年，从未见他对任何女人动过心。独独他对你的侄女，情有独钟，一片真心，帝君不再是无欲无求，以至于结界才会有所动荡，几百年前，魔尊的残魂隐隐有醒来的迹象，魔息也迅速生长，所以帝君才会来找为师，将昆仑虚的龙气引入，才让魔尊再次休眠，压制了魔息。”墨渊继续说道。

“那师傅，这样帝君还怎么与小九在一起啊，小九岂不是要背负骂名，成了祸国妖姬、红颜祸水了？”白浅想到这，有些丧气。

“放心，十七，帝君可是曾经的天地共主，只要他想，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我们应该相信他才是。”墨渊很有信心地说道。

“嗯，师傅说得对。”白浅点头称是。

碧海苍灵·书房

“帝君，白浅已经知道夹元湖山的事情了，以前对帝君无礼之处，多有得罪，还请帝君见谅！“白浅拱手为礼，充满歉意地说道，心里对帝君已经没有了怨怼，有的是崇敬与担忧。

“无妨，本君以前确有很多不该之处，你是九儿的姑姑，心疼她，也是人之常情。”帝君还了一礼，回答。

“帝君真得能护好小九不受伤害吗？”白浅犹疑地问道。

“九儿是我的全部，是我的命，我会保护好她。夹元湖山的事，本君已经着手打造法器了，会想办法彻底解决的，上神不必担心。”帝君回答。

“如此，小九便托付帝君了。”白浅说道。

“多谢上神成全，本君一定不负所托。”帝君再次拱手为礼，感激而坚定地回答。白浅是九儿最喜欢的姑姑，有了她的姑姑的认可与祝福，九儿会开心的，帝君心里想着。

偏殿

“是啊，小九，帝君真的很在乎你，你不喜欢他了吗？”白真插嘴再次问道。

白浅也收回思绪，期待地看着凤九，等着她的答案。

“喜欢，我怎会不喜欢。从帝君那次在迷踪林金猊兽手中救了我，我的心里就再也没有过别人。可是，我们不能在一起，也不该在一起。”想起了很久远的事情，至今仍记忆深刻，历历在目。是啊，这么深的爱，怎能说放就放呢？凤九放开了姑姑，小手抱着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嘴角露出一抹笑，有些甜蜜，有些怀念，继而又有些失神地说着。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走呢？”白浅说道。

“我怕，怕自己再给帝君带来灾难，帝君他没有姻缘，我怕他再受到惩罚，更怕他因为愧疚，才要和我在一起，这样的感情怎么能长久呢？凡间一梦，已让他失去九重法力，经历诛心之劫，万一他再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呢？让我如何能够承受？我情何以堪呢？”凤九秀气的小脸，皱成了一团，回答。

“小九，我可是听老凤凰说，几十万年以来，喜欢东华帝君的女人数不胜数，为他付出、为他受伤的女子也不在少数，可是没有一个能让他像对你这样，尽心尽力，全心全意，如果愧疚、亏欠，就能把自己送出去，出卖感情，赔上自己的一生幸福，那还是东华帝君吗？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一点，我们小九有着沉鱼落雁之貌，闭月羞花之容，且蕙质兰心，世所罕有，我们小九这般惹人爱，这般好，东华帝君想不喜欢小狐狸都难哪！”白真故意逗她，却也是真心实意这么认为。

“四叔，你看你，把我说的天上有，地上无的，有那么夸张吗？”凤九有些害羞了，嗔怪地说道。

“有，很有啊，不然东华帝君会为你去浮苏山受天罚，又取了七日心头血吗，试问他如果不喜欢你，不爱你，又如何会为你做这些呢？”白浅用玉清昆仑扇轻轻敲在小狐狸凤九的小脑袋上。把三生石的事情说了，她觉得有必要让凤九知道这些，不然这小丫头一直会钻进牛角尖，进了死胡同，出不来了，对两人的感情没什么好处。

“啊，那帝君伤得重不重，他是不是很痛？”凤九一听大惊失色，快要急哭了，想起之前自己还跟他闹脾气，不知道有没有弄疼他的伤口。

“放心，折颜在为他诊治呢，帝君不会有事的。只是，你不去看看他吗？”白浅问道。

“好。”凤九刚要掀开被子下床，但是手抬起的动作又顿住了，想了一想，挽住白浅的一只手臂，靠在白浅的肩膀上，叹了口气，说道：“姑姑，我还是不去了，如果我去了，我会心软，会管不住自己，我是一方女君了，不能再给青丘丢人了。”

“小九，你真的不去，也许你去了，帝君的伤会好得快一些呢？”白真有些不忍，把手放在凤九的肩膀上拍了拍，劝道。

“不了，四叔，有老凤凰在，帝君一定可以很快康复。就算三生石解决了，不会再有天罚，可九色凤尾花并没有出现，再说我最在乎的从来都不是三生石，而是帝君的态度。他总是打着为我好的名义，为我做决定，却从来都不问我愿不愿意。我还是尽快返回青丘吧，我已经耽误太多时光，每次都要劳烦四叔代为处理政务，心中很是过意不去。”凤九抬起头，说道。

白真白浅听了凤九的话，都深感无力，一面是觉得小狐狸长大了，知道挑起重担，为青丘分忧了，感到很欣慰，另一方面，为小狐狸的隐忍懂事感到心疼，如果可以，他们还是宁愿要回以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为了感情勇往直前，只要认准了，就算撞了南墙也不肯回头的青丘小帝姬。可惜世事变迁，岁月磨砺，小狐狸一天天在成长，心性一天天在变化，这犯起倔来，可丝毫不输二哥，真不愧是二哥的女儿，简直一模一样。现在小狐狸主意大着呢，还真是拿她没办法，白浅白真心里想着：帝君啊，我们只能帮你把她留到伤好，后面的事，可就看你了，就看你怎么挽留她了。

于是，在白浅白真不遗余力的劝说下，凤九想想自己若病恹恹回到青丘，也是让家人担心，万一再让爹爹撞见，以为是自己惹了祸事，就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所以就答应在碧海苍灵待到伤好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