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1月11日,阿里巴巴截止晚上23点59分,营业额达到1206亿元人民币。同时,从大数据来看,消费TOP10的小镇几乎都地处江浙沪,至此,中国的小镇,以一个全新的面貌站在了世界面前。
每个人的故乡都有一个封闭的小镇,在我生长的那个小镇,有简陋的邮局,小医院,文化站(其实是个棋牌乐),打游戏的网吧,一条街上放的是同一首流行歌(老鼠爱大米),遇见的几乎是相熟的人,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和陌生。这是个无限接近乡村的地方,也是个无限接近城市的地方,这里是官方文件中常常提到的城乡结合部。小镇里的中国,覆盖了30年中国改革开放的遐想。对于小康的愿望,对于文化的想象(其中包括改造成一个新世界与保留固有传统的博弈),以及所有对美好生活的复制,让缺乏资源,缺少眼睛,充满野心,承担得起失败的中国最基本单位的小镇处在了风口浪尖。
小学的时候,如果有哪个同学去了趟市区,带回了些新的磁带,或许已经是我们这个小小的圈子里与外界最前沿的交流了。那时的我,对外面的时间既向往又陌生。90年代的惠州,比邻深圳,可能现在的孩子不会知道,曾经的深圳出入是要过检查关的,是要有公安局批准的边防证的,因此那时的我们,如果有同学说自己爸妈带自己去了趟广州,周围的同学纷纷发出羡慕的感叹,如果这时有同学说自己去了深圳,那已经是膜拜了,你赢了!
改革从城镇化实验起步,这其实和中国曾经封闭的户籍制有关,没有人口流动,就不会有混乱,就不会增加管理难度。安分守己的古老训言让农业中国对于城市化的向往与恐惧同住,最后出落个在地进行改革开放的城镇化进程。每个小镇都将面临一种选择,它将如何参与变革,成为中国的一部分。
毕业后来到了东莞工作,这个市级行政级别以下直接就是镇级行政级别的城市。一部分小镇富起来了,东莞的长安镇、虎门镇,以及常熟的虞山、浙江的横店等等。然而,并不是所有小镇都能够有这样的天时地利人和,背倚珠三角或者长三角,一小时生活圈,直达广州深圳等一线城市。更多的小镇在中原的西部,资源匮乏,意识封闭,视线狭窄,举步维艰。诠释中国的不是充满中国梦的北京,不是充满繁华的上海,也不是拥有中国信仰的西藏,而是这些小镇,这些让农业文明的中国呈现最具生活气息的小镇。
但也正是这些小镇,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有野心却不知道如何行动,制造业成了山寨货的代名词,建工厂可能面临着升级转型,盖房子很快成了烂尾楼。无法致富的怪圈中,教育出走了,医疗出走了,青春也跟着出走了。
朋友要做爸爸了,有天聊起我们曾经在小镇上读的小学和初中,他说他要让他的孩子读更好的学校,因为他不想让他的孩子生活在这样的地方,问我是什么意见。我不知道怎么说,因为这并不是我生命中一段需要抹去的回忆,它见证着我的成长,虽然它不够完美,但是它养育了我。在教育下一代面前,我们都选择的另一个答案,我们都无法逃离这样一个怪圈,恶性循环,我们的小镇,在远离。
当我们在非户籍地贡献着青春的时候,也老于徘徊在小镇和世界的路上。
初中时一个考去广州上高中的师姐,在离开这个小镇的时候送给了我一本书,韩寒的《三重门》,我觉得这不仅仅写的是“林羽翔”的故事,也是韩寒自己的故事,更是我们每一个人的故事。每个小镇少年必然在青春期有一场重大的事故,离开小镇,让他能够看完他的人生。一个真正长大的人,必然要出走,要走出。
贾樟柯也许是中国最执迷小镇的导演了,《山河故人》里,下一代的小镇居民到了上海,后又移民去了澳洲,贾樟柯导演夸张的设计了一个情节,让他们忘记了自己的母语,无法与自己亲生母亲沟通。贾樟柯试图用这样的设计来阐述出走对于故乡、亲情、文化的背叛。失去了关注的小镇,还会是我们曾经认识的那个小镇吗?
中国的野蛮生长,小镇或许会成为时间的印记,就像广州的城中村一样,格格不入与恰到好处的平衡着,城市化的进程中,我们都在为它买单,希望小镇成为我们心中的“根据地”,恰似那民国风格的江南乌镇,又或似大明时代的平遥古城,又或似晚清模样的桃花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