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死了。
我的灵魂游荡在虚无的空间里，四顾茫然。显然，我并不知道该做什么。在我的理念里，死后也许就是个轻松的世界了。我无需在为尘世间的烦恼与压力而忧愁焦虑。
作为魂儿，就要活得有点自由灵魂儿的范儿。
就在我环顾四周的时候，我发现围绕在我周围的“同届”灵魂也太多了，只是和我不同的是，他们都在奋力的向上方努力飘着。他们好像是要赶往某个地方，似乎稍微慢一点动作就没有机会了一样。那么，他们究竟是要去哪儿？
我拦住了一个大哥询问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努力的向上挣扎？人死后不应该就轻松了吗？
大哥笑了。
“小伙子，不知道吧，死后的世界里，我们作为灵魂也是要工作的！”
“啊？”
“先别啊？和现实世界不同的是，这个‘世界’有且仅有两家公司，一个名曰天堂，一个唤作地狱。我想不需要我再多说什么了吧，从这两家公司的名字上，想必你已经知道孰好孰坏了。趋利避害，是我们作为人时候的属性，死后作为灵魂自然也是如此。毕竟大家都想奔个好前程！”
“都死了，还有什么前程好奔的呢？”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我觉得大哥说的有道理。
天堂有限责任公司，是死后世界里的世界2强榜首，年营业收入以及纯利润在灵魂世界里遥遥领先，是所有灵魂向往的工作圣地。所以竞争也自然非常强烈，能够加入天堂有限责任公司的灵魂，都得是众灵魂中的翘楚！
2
谁能知道，今天就是天堂有限责任公司的招聘日，你说巧不巧。
也许是身体好，死后的灵魂也实力强劲，我在万千同届的灵魂中抢到了一个比较靠前的位置。灵魂们都是排排坐，由一个管理员似的角色在逐个筛选，嘴中念念有词。
其实他是在数数。据说，天堂有限责任公司每次开放招聘的数量是有限的，而且每一次排队的名额也就只有100个幸运儿可以入选，这还一定代表公司就会招聘100个魂儿。好在这次，我排在了第99位置。
我眼看着第101号的眼神散失了光芒，逐渐昏暗。他哭了，嚎啕大哭，那种感觉就像自己又死了一次一样。
后来知道，那个管理员是天堂有限责任公司的HR，他在把大家聚拢到公司大厅后，开始发表了如下演讲：
“欢迎各位来到天堂有限责任公司应聘，关于我们公司想必也无需我多做介绍，大家应该都已经非常熟悉和了解了。那么，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就直奔主题吧。本次招聘，我公司计划引入10名天堂头条app的内容运营岗位，那么从数字上已经可以很快计算出来，迎接大家的竞争比是10比1！”
场下一片哗然，这种竞争比例实在是有点高啊。众多灵魂的表情虽然还表现的很淡定，不过眼神里已经出卖了内心的慌乱。
“别着急，我们的面试官人数也有限，所以为了快速完成招聘，我们会先进行第一轮资质初筛！下面我会说明一些应聘资质条件，如有不符合的同学请立刻自行离开。”
场下的魂儿们都傻了。
“生前不是999或222计划大学本科及以上学历的同学请出列并离开。”
我看到约三分之一的灵魂哭喊着离开了。
“哦对了，如果是硕士及以上学历，你的本科也不是999或222计划的也请走吧。”
本来还面带笑容的10个灵魂突然呆住了。
“因为是内容方向，关系到未来公司在内容方向业务的质量把控，所以我们有一定的价值观要求，生前信奉唯物主义者请自行离开。”
又有10几个灵魂离开了，后来听说他们生前是马克恩格不想思学派的代表。
......
3
经过层层标准的初步筛选，100个入围者最后只剩下了20名。
幸运的是，我是其中的一员。
天堂有限责任公司的HR开始了宣讲，他首先恭喜了留下来的幸运儿，然后对公司的发展和业务情况进行了稍微详细的介绍，以及本次招聘计划的具体需求。
“好啦，相信大家对于公司有了非常全面的了解了，那么先面进入问答环节。各位可以对你们所感兴趣的问题进行提问，我会知无不言的。”
现场先是经历了短暂而尴尬的安静，随后终于有一个灵魂站了起来，做了第一个吃螃蟹魂的魂儿。
“请问我们作为新人，加入公司后会获得怎样的成长呢？公司对于新人是否有相关的培训计划呢？”
“非常好！这个问题很实在，关系到大家未来的长远发展问题是十分重要的。可以这么和大家描绘一下吧。我们天堂有限责任公司是非常重视每一个员工的成长和发展的，新员工入职后，我们会给予一整套完整的培养体系，包括但不限于导师责任制、新魂儿融入计划、岗位轮转计划等等。所以，各位不需要对加入一个新的公司环境而感到紧张，这里有非常奈斯的同事，你的导师也将会对你给予帮助，帮助你快速的融入团队，融入公司文化。”
HR魂稍停了一下，喝了口圣水润了润嗓子后又继续。
“而关于发展体系问题，我们执行的是双通道的发展机制。当然了，这也是咱们这个世界里的公司都会采用的一套发展体系，专业体系上我们设置了1到100级的梯度，各位作为新人会先从1级做起，然后按照发展规划以及个人能力的提升，不断打怪升级。对于那些有管理潜力的灵魂，我们会通过一套完善的选拔机制挖掘与培养，并会走上管理通道，那里你将会从基层灵魂管理者做起，发展顺利的话成为公司的灵魂合伙人也是有可能的。未来可期啊，少年们！”
“我的问题可能稍微有点严肃或者挑战。在人间的时候，我们都关注到一个现象，就是大多数公司对于年龄比较大的员工都会采用清退或者婉辞的做法，不知道咱们这边会不会也是如此呢？”
“这个问题我们不好回避，公司坚持的态度和理念是对于持续学习成长和持续高绩效输出的员工给予认可和激励的。所以即使以后各位的魂儿龄大了，只要自己还有很强的发展激情并且不断提升自己的独特性与专业度，公司是决然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优秀的魂儿的。”
“所以其实我们也是有淘汰体系的咯？”
“这是必然的，公司执行十个等级的绩效考核制度，每次考核期间会按照不歪态分布测算各个绩效区间的比例，那么处于低绩效比例空间的灵魂们就就需要注意了。”
“这科学吗？这合理吗？”
“没有什么绝对的科学，也没有什么绝对合理。要么接受，要么离开。”
“我们公司也会像人间公司一样，为在职的员工缴纳社会保险吗？缴纳比例如何？”
“少年，要学会奋斗，不要关注这些短期眼前的利益。你们的前途是星辰银河！作为这一期的鲜肉魂儿，竟然还关注这些，我对你多少有一些失望哟。”
台上台下从最初的陌生感到现在的热火朝天，似乎只需要几个导火索式的问题引发就好。上面宣讲的灵魂也越发的进入了状态，他越发的夸夸其谈、眉飞色舞。不时还用手推一推眼镜以显得像是经过了沉思的样子。
......
4
宣讲之后，就是面试了。
而坐在我对面的，是一位“地中海”大叔。他不苟言笑，酒瓶底一样的眼镜后面遮掩着一双小的不能再小的双眼，胡子也没有刮干净，似乎凌乱之中有一种邋遢之美。穿着宽松的T与运动裤，显然与公司不死板的工作氛围有着很大的关系。
形式，毕竟总是会大于内容。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扫地僧。
简单的自我介绍后，我们聊了聊生前的一些经历，比如我最喜欢的信息咨询产品以及我对于这些产品的看法；又比如当下内容编辑领域或内容创作领域里面我最欣赏的一位作者是谁。关于运营的策略与方法论，大叔也点了点，不过浅尝辄止。毕竟他也知道，作为新人的我也提不出什么专业而有深度的思考。
凭借着生前对于文学的热爱以及对于信息分发平台的关注，初试算是比较顺利的通过了。
直到遇见了复试。
复试官相较于初试官来说，显得就更为的严肃了。如果说初试官大叔一开始是不苟言笑的，但是至少后面聊起来进入状态后，时不时的还会给我一个微笑反馈。这些，复试环节都没有遇到，对面的他始终严肃着，目光甚至都没有从他的手机里移开过。
“就算我是灵魂，无色无味，你也不能当我是个空气，视而不见吧？”心里有了一丝的不爽，所以对答上也就没有尽心尽力。果不其然，虽然作为复试官的他并没有问出与初试官有什么差异的问题，但是因为态度问题，我还是被pass了。
天堂有限公司面试流程是一天就进行完毕的，所以体验上还是蛮好的。对于我们这些求职的灵魂来说，当天就能得到结果，心里的石头也能快一点落地。是成功，是失败，都能认了。
只是这种家大业大，高高在上的感觉，给我以非常反感的感觉。
5
重回灵魂人间，我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着。
虽然我的大脑已经停止了运转，但我的思想仍会思考。
“为什么我还没有搞清楚状态，就去跟随大家一起行动了呢？我甚至都没有想过那份工作是不是我想要的......”
就在我徘徊思考的时候，一个头上长着黑角的家伙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给了我一个招聘广告。
他来自于地狱有限责任公司。
他问我，如果给你一个机会，去做你喜欢做的事情，去做你热爱做的事情，你愿意吗？
我想我无法否定这个问题。
“来地狱吧！”
“为什么？”
“因为这里，没有条条框框，没有限制，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
“那你们那边是如何帮助员工发展的呢？也是想天堂一样有100个职级么？不会是1到18吧？怎么做绩效考核呢？是不是被淘汰的人就要下油锅呀？”说实话，这句话里的十八，我有一些不怀好意。
“哦，可能并没有那么复杂。我们这里为你提供资源和机会，没那么多的管理工具，那些不过是所谓的老板们的手段而已。”
“那你们那是怎么管理呢？”
“我们没有领导，我们自己就是自己的领导。你只对自己负责。”
他的话有些打动了我，这远比在天堂爬格子要好的多，而且无需忍受上面人的鞭子与甜枣。我们为自己所用，不是别人的工具。
“在那种地方，他们为你编造了天堂般的谎言，直到你加入后，才能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什么才是事实。而当你想要跳出陷阱的时候，才会发现，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说的有道理。
我问他，你在地狱负责什么？
他说，他负责抓坏人。
我说，什么是坏人？
他指了指天堂有限责任公司的方向，说：“喏，就是那里，坏人就是那些用所谓的梦想去冠冕堂皇的诓骗别人为之劳作，压榨一切资源的人。”
说罢，他扬长而去。
我停留在原地，再次陷入了沉思。
我在想，这是不是又是个骗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