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在六一儿童节前后,正是麦子收割的季节。早上四点多,天已经很亮了,但还不至于很热,人们纷纷去到庄稼地里开始割麦子。我家也不例外,爸爸叫上我们姐妹三个跟他一起去地里。大家开始干了,很快他们就割了很多,把我甩在后面,我天生体力差,干活从来都是又慢又差,但是我没有偷懒,赖在那里不干。一会儿功夫,已经看不到他们三个的人影。我也很紧张,一直在努力使劲地干着,突然我好象听见爸爸在大声喊我的名字,我抬头一看,虽然离得很远,几乎看不清他的脸,但我依然能感觉到他强大的怒气!“你在干啥呢?是在一根一根地数麦穗吗?还不快点干?还在那儿看啥呢!”我赶忙慌里慌张地蹲下继续割麦子。但是我非常生气,也很委曲,我没有偷懒,一直在干,为什么要这样说我呢?这样羞辱我呢?我干活一向很慢的,也不是第一天了。我都快哭了,但我哪里敢哭呀!又继续干着,心里却紧张害怕着,不知道啥什么第二通挨骂就又来了!
一会儿,妈妈拎着鸡蛋和大米粥来了,来送饭,这时候,天也开始热了起来,汗水都滚下来了。妈妈叫我过去吃饭,我看到他们都没有过去,我也不敢过去吃。一会儿,两个姐姐先走过来吃了,我也凑了过去,也是饿了。其实在家里,平时我最不爱吃煮鸡蛋和大米粥了,如果这是平时的饭,我肯定不会吃,但是现在实在是饿了,我拿起鸡蛋,也喝起了大米粥。这时,爸爸走过来,看着我说:活儿不怎么干,饭一点不少吃。我看着手里咬了一口的鸡蛋,我恨不得把它扔到爸爸的脸上,我的内心在大声哭嚎,难道象我这样的人,是不是应该没有活着的资格?我应该现在立马死掉是不是才最合爸爸的心意,那时候那种委屈,那种无助,那种抗拒,我不知道那种力量有多强大,但是我都没有表现出来,我平静地吃着鸡蛋。我在心里恨不得当时就死掉,我在祈祷马上来一场天灾立刻让我死掉吧,或是让什么灾难快来折磨死我,让爸爸后悔刚才做的事情,或是让爸爸内疚一辈子。在这个画面里,我不停地感受那种难受的情绪,我突然发现从出生长大到现在,所有的事情当中,我都有这种情绪,而且我自己做的事情当中,都是我自己创造的事情,都在体验这种情绪。曾经有一段时间,我让自己陷入了几件事情当中,每一件事情的感受都是这样的,我当时就想,为什么我总制造事情让自己难受?现在我知道了,原因在这里。
画面当中又出现了很多爸爸在普通生活场景中说我又馋又懒,你还能干点啥这样的镜头。从出生到长大一直到现在,我都被这个魔咒控制着。我祈祷上天惩罚我自己来对抗爸爸,让爸爸后悔,我怨恨他到这种境地,不惜牺牲自己来诅咒他!我的恨如此强烈如此之深,如此可怕,我现在都感觉头晕得很厉害!
我现在知道这个小孩子已经受伤害太深太久了,我需要好好回到那个画面当中去抱抱他,去安慰她。我抱着缩成一团的小女孩跟他说,爸爸一个人干活挣着一个大家庭,他也会有累的时候,也会有情绪不好的时候,他说的那些话只是他的情绪,他不会表达而已。他把自己的坚强强加到每一个孩子身上,越是看到弱小的孩子,越是想让她变坚强。我是他唯一可以教化的孩子了。如果我变得很强,他会很高兴的。就是因为我弱,他才不断地用语言来刺激我,让我变坚强。他的苦心有一部分是这样的,在农村,如果不能干活,将来长大了都嫁不出去,他的担心也是有这样的一个部分,所以现在理解他,他的所有的做法都是基于他的认知,当时对子女做的最好的教育。
我抱着那个已经哭得缩成一团的小女孩,已经愿意放弃生命的小女孩,我告诉她,现在的你已经长大了,如果不想干了,就别干了,或是采取一种开玩笑的方法逗父亲开心一下,他的疲惫情绪也许会放松一些。其实父亲一直很严肃,不敬言笑,生活对他来说太严酷了,他没有机会放松一下,如果那时候,你能够做得自我强大一些,给父亲一些释放压力的机会,他也或许会活得更轻松一些。
此刻我的心情平静了许多,那种对抗的力量感觉没有那么大了。做一个这样疗愈,真的很累,休息一下,改天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