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底下那条黑狗叫个不停,大半夜地生生把人从梦里吵醒。
我心底有火,六月底的潮闷空气铺天盖地蒙住思绪,我睁开一只眼睛瞅了一眼手机,才四点多,我刚睡着一会儿。
我起身抓了抓头发,叹了口气走到冰箱门口打开,突然想起来里面空空如也。
行吧,那我下楼去买咖啡,不知道便利店是不是真的24小时营业。
我拿着两罐咖啡走到单元门口,长椅上坐着一个男人,那条黑狗趴在他身边,呼哧呼哧地吐着舌头,我盯着它,想两个问题。第一个,这狗怎么那么多口水。第二个,刚才叫的跟快背过气一样的凶现在怎么那么温顺。
大概狗也有两幅面孔吧。
我转身上楼,那个男人手里拿包烟,但是没有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打火机。
我讨厌抽烟的人,但是我喜欢烟盒,我讨厌酗酒,但是喜欢酒瓶。更准确来说,我喜欢包装。
我打开房门,躺在床上,冰凉的口感没有让我的烦闷降温,口腔里满是咖啡的苦涩,还有一股淡淡的石油味。
速溶咖啡嘛。
我躺着,看着天花板,然后就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天快亮了,该起床了。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我常常会失眠,我以前是睡眠质量很不好,老是做噩梦。最近是不做了,可是失眠,头疼。
我确实是不做噩梦了,这点我很开心。
所以现在我每天都听着黑狗的声音狂吠。我发现楼层越高越能把底下的声音听的一清二楚。
与此同时,我发现只要那个男人一来,狗就会安静下来。
男人是个工人,穿着洗的掉色泛白的工装,衣服口袋上还要别支钢笔,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
他总是不出声地坐着,手里拿个厚厚的大的黑笔记本。
小区里的小孩大白天都躲着他走,他们扑进妈妈怀里,眨巴着眼睛说 他好奇怪,我害怕。
我每次都好想摸摸小朋友的头跟他解释,那个叔叔他不是奇怪,他只是很难过。
我真的觉得他应该很难过吧。
我已经一个月在大半夜碰见他和那条黑狗了,也就是说,我已经连续失眠一个月了。
我那天晚上多买了一个打火机,顺手递给他。
他叫住我,问我要不要摸一摸黑狗。我说我特别怕狗,他笑了一下说没关系的,试一下。
我接过他手里的半根火腿肠,黑狗吐着舌头哼哧哼哧,我害怕地把半根火腿肠扔出去,它乖乖地跑去捡回来吃掉。
我看着它摇来摇去的大尾巴,没有告诉那个男人,我其实好想摸一摸它的尾巴,它看起来是那么毛茸茸的。
旁边的工厂被规划成某著名房地产公司的开发项目,每天施工的声音巨大,扬尘到处都是,我的鼻炎又开始犯了。
黑狗走了,男人也走了。
我不失眠了。
今天晚上可能要变天了,我站在阳台上往下看,风吹的好大声,把我整个淹没,我突然有种想跳下去的冲动。
我没有跳。
我打开冰箱,里面还有最后一罐咖啡,和一个只用过一次的打火机。
文:未央【沈书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