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
上课半个月,可忙乎。
我入了金色的鸟笼啦。这个办公室赐给我的“恩惠”已使我无法忍受了。我原来的想法是欣悦安静地抄写些资料数据,勉强地起草些公文信笺等。至今,此文中虔诚的意念,稍微地变作些现实,大多数的时间沉浸在别人争纷搅扰的氛围之中。如果说噪杂的声音只本能地使耳膜难受;而七嘴八舌不但令耳朵难堪,甚至胆窍都厌倦地丧失正常运转。我的感觉总不免受这种有意识的俗世喧嚣的感染而不病呻吟、衰竭至而瘫痪。在常人和以前的我看来,这种行当是舒适至极的,但现在只能全盘否定,这里的每一张陌生的脸都藏着不可预测的心计,怀着恶毒的鬼胎,我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行动都得受他们的检阅,而当中便只存在挑剔。否定我的举动是他们得意的天性。我如要在这里得到肯定,我的父母应使我努力脱胎换骨。始终保持充沛的精力为他们服务是必要的,但还需具备阿谀逢迎的精髓,才不至困惑犯难。然而我承认,能在此地不落俗套地生活,那便不失为一个适应性极强的强者了。
你回答的问题可谓认真,优美的语言令我喜欢不已。你的所好完全与我共鸣。因此,假如我能拙劣的表达出来,也不过与你的思想雷同。你又会说:“你的这些所谓不过从我这儿承袭去的,一点不富新意。”但我不承认,我有自己的个性,依附于别人是我头痛的。思想上存在相去不远的情况,我们是否理解为“英雄所见略同”,不管他人如何的贻笑,我却承认这一点了。也许这本身就包含着模仿。
我喜欢色彩缤纷的春天。寒冷的早晨,家舍旁边的田埂路开始亲切地召唤我,手拿着一本书,无声地徘徊前行,那时我是无法描述自己此时的心境的。清远旷达、静宓安详、轻烟迷雾、沧凉温幽,公然使我沉入仙境的淋漓酣畅的情致中了。倘使海市蜃楼与之调换,我也是于心不忍的,假如那方土地属于我的地方。每每在死寂的小河旁边,我蹲下来,看蝌蚪聚拢,朝一个方向洄游,这真是奇妙的小动物,比蚂蚁的队伍还要集中还要系统。小家伙的颜色和大小都是一般的,好象它们出生于墨瓶一样,已脱不掉满身的庄严味了。此时我终于想当一个音乐家,用磅礴气势描写这弱小的特牲灵,因为它们的个儿虽小,但势不可挡,预示着春天的蓬勃气势,它们的形体酷似跳动的音符,水大概是旋律了。
至于山上的映山红,田野上的绿色,大凡每一个人都喜爱的,不用赘笔了。
然而回过来我讨厌春天,懒洋洋委实叫人闷气。
夏天多情得叫人受不了,雪雨后的艳阳天倒也耳目一新、惆怅失意;后者则是充实的,如果春天是未知数,那么秋天便应该是已知数。
田野上的秋天因为收获的缘故,是比较紊乱的。时候到了晚间,天籁才在星星的眨眼中静静地要睡,这时在塘堤上、小路上漫步是会神驰的。我的思想如过滤一般的清醒,远处缥缈的弦声幽幽传来,巨如天国的佳音仙乐,忘我的境界于是乎升华了。
我曾看到北方的雪,那是真正所谓的雪。飘落下来决不渗杂雨水,因此虽由雨水凝结,衣服上敷上它不用担心会被沾湿,像变成被褥似的怀暖于我。在银妆的寂寞中,和相爱的朋友奔跑、驰骋。别人只围着和暖的炉火谈天说笑,而我能在砭骨的寒气里抖擞振奋,这不能不是一种超脱尘世的逸趣,仿佛我是这银白世界的主宰了。我生在南方,便权且把南方的雪看成是北方的。青鸟,我希冀有一天和你一起如“欢狗”一般地在雪地上奔跑呢?
中国的古诗是讲究神韵和意境的,像“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之类的诗和《悲秋》之类的画,深深地吻合了我的心境。
我寻找生活中的神韵和意境,我能着力描述的便是我喜爱的了,正如你一样。
写到这里吧,其余的几天后写给你。
你对生活的感受如何?
什么东西束缚了你更好的生活?
你答应过给我介绍一位写诗的朋友,那么现在就履行吧。我盼望早日和他(她)相识。
我颇忧伤,有两位朋友声明与我隔断深交,一位是部队的,一位便是年轻的教师(燕子),他们指责我缺乏良心,自私、孤傲。然我不知道,我是这样的人吗。她竟然真的不顾父亲的反对回到了杭州,这一定是我的错;我令燕子生你的气吗?她分配到校后没与你继续通信也是我的错,是我的出现分裂了你们的友谊。或者你告诉我一个时间,我们一起去看她。不过最好是在某一个星期六?
学安
猫鹰 9.17
母上收拾旧物,翻出了一些陈年信件,我阅后觉得十分感慨。稍作整理,改了人名和地名,在母上同意下把这些信件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