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星际穿越》是绝对的票房大热,这是一部重视家庭价值的好片,相信已经做了父母的人在观影时的感触会更深一层。
诺兰的影片对伦理和家庭价值的重视是一贯的,早在上一部烧脑巨片《盗梦空间》中,家庭价值就已成为影响全片的情感主线。回顾《盗梦空间》上映大热时记者对诺兰的采访记录还能发现,他面对赞口不绝的影评并不高兴,因为人们所有的讨论焦点都集中在梦境结构的错综复杂和影片场景的奇幻大气上,而他给《盗梦空间》重点设置的家庭伦理和情感主线却无人重视。诺兰是天生的故事高手,他擅长用梦幻般的故事背景讲述一个深层的人性故事,但无论多么瑰丽超凡的背景,都只是个铺垫,讲故事的人终究还是希望大家重点讨论那些关于人性的思考。
与诺兰以往的片子相比,《星际穿越》的叙事结构异常传统,不再有前几部片子的错综复杂、层峦叠嶂,也不再让情感主线被叹为观止的奇异背景所遮蔽。诺兰在这部片中对情感线索的把控和释放可谓恰到好处、直抒胸臆。如果你是走心的父母,相信在看《星际穿越》时,也可以获取许多关于爱的感悟。
老布兰德是一位有博大悲悯胸怀的科学领头人,也是美丽的女科学家布兰德的父亲。他所领导的拉撒路计划的目标是让人类在外太空得以重生。为了保证宇航员义无反顾地投身于拯救计划中,他挑选宇航员先锋队的标准是没有家人,希望无牵无挂能让他们为了宏大的目标奋勇向前,慷慨就义。可以看出,在老布兰德的思维里,对家人的爱是一种负累,是与他的宏大目标相反的一股作用力,他也因此提前代留守地球的人类判定了自己的死刑,转而希望用生物工程技术在另一个适宜的星球延续人类的种群,这也被库珀斥责为“致命的自负”。然而矛盾的是,他又是一位深爱女儿的父亲,女儿升空前并不知道这一去就是生离死别,而老布兰德却明白不会在有生之年重逢,我们不知道分离的那一刻他在想什么,只能看到,在布兰德升空后,他频繁地向浩瀚无垠的外太空发送着对女儿的思念。
老布兰德最后说服库珀执行太空任务,是通过一句话“地球支持不了多久,到你女儿这一代就结束了“,身为父亲,他非常理解库珀的爱女之心,也就是这句话唤起了库珀拯救自己儿女的欲望。从库珀言行的点点滴滴,我们都能看出他对子女的珍爱有加。影片几乎在每个段落都浓墨重彩地重点渲染着库珀的爱女之情:在学校不愉快的沟通后,他会马上用温柔幽默的调侃让女儿释然;在NASA基地涉险被抓后,他与女儿小别重逢时熊抱;在与科学家们交谈时,一旦涉及较为暴力的内容,他就会先捂住女儿的耳朵;在离家前,他赠表给女儿,并郑重承诺一定会回来;在开车离家后,又盼望在副驾毛毯下发现女儿的泪奔;第一次任务失败后,库珀看着累积了二十三年的儿女视频泪如泉涌;还有,当布兰德不理解为什么库珀不对女儿说清楚是为了拯救世界才飞向太空时,库珀说:“等你有了孩子,你就会明白,不能让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有任何不安全感,不能让她知道世界末日将来临”。这些展现父女情深的每一幕相信都会让为人父母的观众动容。
再看影片中的那位最杰出的科技精英曼恩博士,他显然是知识的巨人,但却是爱的侏儒。他在生死抉择关头因恐惧而选择谎言和背叛,这一点点自私的本能几乎断送了全人类的重生计划。尽管当他听说自己也许是所有先遣队里的唯一幸存者时,脸上露出了不安和悔意,但他依然决定杀死库珀,去抢夺飞船。有意思的是,他在解释人类弥留之际为何会看到子女的脸庞时,用的依旧是父母本能希望基因延续这一看似科学的功利解释。可见,他的思维框架里根本没有爱这个维度。曼恩至少从实践上证明老布兰德选人时的逻辑错误,当那些看似宏伟的目标和悲天悯人的情怀与个体需求不能兼容时,那么“有牵挂”的爱也许才是人类行为的最后底线。
随着库珀牺牲自己进入黑洞,这个问题也已无需争论,一己之爱并不会排斥对全人类的大爱,在人类的复杂行为面前,我们对爱的理解仍然是那么肤浅。就如布兰德早已告诉库珀的那样,爱不仅是因为人际关系和传宗接代这样的功利原因而存在,那样就无法解释我们为何仍然深爱着那些已经逝去的人。爱中自有真意,其中所包含的信息在现有科学水平下无法完全理解,当人类成为更高维的生物时,爱也许才能被更深地理解。
事实确实如此,最终拯救人类的,并不是什么高深的科学公式,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先进工具,恰恰是库珀与女儿之间的爱。当机器人塔斯问库珀,你怎么那么确定你女儿就一定能看到手表上的摩尔斯电码,库珀只是回答:“我知道,因为那块表是我送给她的,她一定会回来拿”。
影片最重要的转折点就在已经离家越来越远的墨菲180度调转车头时出现,这时的一个镜头扫到一位坐在卡车车斗里的小姑娘擦拭着满面沙尘,墨菲望着她说,我一定要回去,不然就太晚了。有趣的是,出演这位小姑娘的正是导演诺兰的亲生女儿,也许诺兰在此用自己的女儿出演这样一个关键而又不起眼的角色,也自有其深意。此后,影片推向了最后的高潮,库珀和墨菲在两个时空里以爱为桥梁合作完成了对全人类的共同拯救。
这部披着科技外衣的科幻电影最妙之处,恰恰在于没有陷落在冷冰冰的科技说教上,科技与人文、奇幻与温情在影片中交汇,也让我们明白了“唯有引力与爱可以超越时空“。事实上,诺兰曾在修改剧本的时候,特别将原本的儿子改成女儿,更毫不掩饰地说,“对我来说,整部电影都在说怎么做一名父亲,而主题就是身为父亲的意义。”
人类是活在四维空间中的三维生物,其中那个我们无法超越的第四维就是时间,但当我们拥有爱的力量时,我们就获取了超越时间的力量,也就从精神层面上超越了我们自身的三维禁锢。其实,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叫做“they”的救世主,最终能拯救我们的只能是那个有爱、会爱,也值得被爱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