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血色合卺
暴雨砸在青石板上的声响,像无数指甲在抓挠棺材板。苏晚缩在古董店的藤椅里,听着檐角铜铃发疯般摇晃。玻璃橱窗突然炸开蛛网裂痕,一只缠着红绳的木箱撞碎雨幕,重重砸在门槛前。箱角暗红漆面剥落处,渗出铁锈味的血珠。
"七月半的生意,老朽可接不起。"柜台后的唐掌柜猛吸旱烟,烟锅里的火星子溅在木箱上,竟发出油脂燃烧的"滋滋"声。他枯瘦的手指突然钳住苏晚手腕:"苏小姐,这箱子里装的是活人棺。"
箱盖掀开的刹那,满室烛火骤成幽绿。
猩红嫁衣在阴风里鼓胀如人形,金银线绣的并蒂莲泛着尸斑般的青灰。苏晚指尖刚触到衣襟,血玉镯便自动扣上她手腕,寒气顺着脉门直窜心口。铜镜里映出诡异画面——嫁衣领口的盘扣正一粒粒自行解开,露出内衬上大片褐渍,像干涸的血迹拼成的合卺酒樽。
"民国十七年的冥婚殓服,"唐掌柜的烟杆敲在箱板上,"穿过的姑娘,最后都成了棺材里的新娘子。"窗外惊雷劈落,照亮嫁衣袖口密密麻麻的针孔,每个孔洞都缀着半截断裂的指甲。
更衣室的镜子蒙着层血雾。
苏晚套上嫁衣的瞬间,后颈掠过冰凉的吐息。血玉镯内侧凸起的纹路突然蠕动,她凑近镜面细看,那些根本不是花纹,而是微雕的往生咒文,字缝里嵌着人牙碎末。
"
叮——"
铜镜背面传来指甲刮擦声,苏晚猛地转身,镜中却仍映着她穿嫁衣的背影。那个"她"缓缓抬手,指尖穿透镜面抓住真人的肩膀,凤仙花染的指甲盖下,分明是森森白骨。
"姑娘,该梳头了。"
苍老女声在耳畔炸响,梳妆匣砰地弹开。缠着人发的犀角梳躺在一叠黄纸上,最上面那张写着生辰八字——癸亥年七月初七子时,正是苏晚的出生年月日。
子时的梆子声混着雨滴砸在窗棂上。
苏晚哆嗦着展开梳妆匣暗格里的婚书,蝇头小楷写着"陈家聘苏氏女为继室",落款日期却是2023年同月同日。血玉镯突然收紧,勒得腕骨"咯咯"作响,嫁衣前襟渗出新鲜血珠,在裙摆聚成个"囍"字。
手机在此时亮起幽蓝冷光,陌生彩信里是幢暴雨中的废弃老宅。镜头穿透倾颓门扉,正厅梁上悬着褪色喜幡,供桌上的龙凤烛淌下猩红蜡泪。第二张照片自动弹出——积灰的梳妆镜前,坐着个戴珍珠盖头的新娘,镜中倒影却是苏晚惊恐的脸。
"苏小姐,聘礼既收,三日后戌时过门。"
机械女声从血玉镯内侧传出时,古董店的座钟连响十三声。唐掌柜的烟袋锅早已凉透,柜台后只剩摊人形灰烬,灰堆里埋着半枚带牙印的玉扳指。
苏晚逃出古董店时,嫁衣下摆缠满槐树枝。
雨幕中亮起两盏白灯笼,纸扎轿夫踩着积水飘来,青紫脚踝上拴着刻"陈"字的青铜铃。她扯断血玉镯砸向石阶,飞溅的碎片却化作七只黑鸦,衔着褪色盖头扑棱棱落在肩头。
手机再度震动,最后一张彩信是实时定位地图。红点闪烁处,老宅门框上的囍字正往下滴血,在地面积水汇成箭头,直指苏晚颤抖的脚尖。雨声里混入唢呐呜咽,身后店铺轰然倒塌,瓦砾堆中升起顶猩红喜轿,轿帘缝隙间伸出只戴着血玉镯的手。
"新娘上轿——"
第二章:阴阳客栈
暴雨中的老宅像具腐烂的尸骸。苏晚踩着门框滴落的血水跨进庭院,手机定位突然跳转为乱码。嫁衣下摆扫过荒草,草叶瞬间碳化成灰,露出青石板上蜿蜒的血槽——直通正厅那口红漆斑驳的棺材。
"
姑娘踩到我的胭脂了。"
童声自头顶传来,檐角倒挂着个纸扎女童,腮红晕染处爬满尸斑。她怀中铜盆"哐当"坠地,盆中血水漫过苏晚绣鞋,倒映出十三个戴盖头的新娘。
灯笼突然在百步外亮起,火光中浮出"阴阳客栈"的残匾。柜台后老妪的脸像揉皱的油纸,枯指敲着三只青瓷碗:"喝阳汤走左桥,饮阴汤过右桥,要是喝错了..."她喉咙里发出砂纸摩擦的笑声,"可就成桥下的伥鬼了。"
苏晚端起中间那碗,汤面映出的却是凤冠霞帔的倒影。老妪猛地攥住她手腕,袖口滑落处赫然戴着同款血玉镯:"张婆等了七十年,总算等到陈家新妇。"
301房梳妆镜爬满蜈蚣状裂痕。苏晚用烛台挑开床幔,腐臭味扑面而来。床底铜秤砣缠着褪色红绳,砣身刻满婴儿牙印。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铜面,血玉镯突然迸出青光——秤砣竟悬浮而起,砣绳自动套上她脖颈。
"
这是抓周用的镇魂砣。"
阴冷男声从镜中传来,裂痕缝隙渗出黑血。穿长衫的男人虚影抚过秤砣,牙印里涌出粘稠乳汁:"陈家阴胎抓周时,抓的就是他生母的喉骨。"
子时的梆子声震落墙灰。走廊地板渗出褐色粘液,纸扎童男童女抬着空轿踏浪而行。苏晚缩在门缝后窥视,轿帘突然掀起,十三套嫁衣整整齐齐码在轿中,最上面那件领口别着珍珠扣——正是她扔在古董店的那枚。
"
新娘上轿——"
尖细的唱喏声中,纸人齐刷刷扭头。苏晚踉跄后退,后背撞上冰凉的躯体。张婆的指甲抠进她肩头:"陈少爷等不及了,要提前洞房呢。"
苏晚惊醒时躺在客栈雕花床上。晨光穿透窗纸,照见枕畔银锁片上的"长命百岁"。铜锁芯里塞着团黑发,发丝间缠着半片指甲——与嫁衣上的断甲完全吻合。推开窗的刹那,她浑身血液冻结:客栈外根本没有什么荒山,只有望不见头的坟茔,每块墓碑都贴着褪色囍字。血玉镯突然收紧,腕上浮现青紫掐痕。镜中浮现男人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她颈侧:"苏小姐,你猜那些新娘的舌头...是谁拔的?"
第三章:往生契
月光从瓦缝漏进客栈天井时,地板上浮出七道血槽。苏晚攥着银锁片缩在床角,门外传来指甲刮划门板的声响,每刮一次,锁芯里的黑发便钻出一寸。血玉镯骤然发烫,她踉跄扑向铜镜,镜中映出的却不是自己——青衣道姑手持桃木剑,剑尖挑着张燃烧的合婚庚帖。
"
苏道长,这一世你逃不过的。"
低沉的男声贴着耳畔炸响,苏晚猛然回头,穿月白长衫的男人斜倚窗棂,指尖捻着张泛黄符纸,火光映亮他眉间朱砂痣:"贫道陆离,等你三百年了。"
地下室铁门被陆离一剑劈开时,腐臭味裹着阴风喷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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盏青铜灯沿石阶蜿蜒至地底,七盏泛蓝光的灯芯竟是人指骨所制。陆离的剑鞘敲在灯座上,油脂爆裂声里混着婴啼:"陈家每结一次冥婚,便添一盏囚魂灯。"
苏晚的绣鞋踩到团软物,低头竟是张完整的人皮,背纹北斗七星图。陆离剑尖挑开人皮,露出底下鎏金棺材——棺内女尸身着道袍,掌心攥着半枚血玉镯,断面与苏晚腕上的镯子严丝合缝。
"
癸亥年七月初七,你以魂飞魄散为代价破陈家冥婚局,"陆离的符纸贴上苏晚后颈,"如今轮回重启,你猜这次要填进去几条命?"
县志残页在长明灯下显出猩红批注。
"
民国十七年,陈氏新娘棺中产子,族长以九寸槐钉封棺,葬于白虎煞位..."苏晚念到此处,灯焰突然窜起三尺,火中浮现孕妇捶打棺盖的剪影。陆离甩出符咒镇住火势,符纸却瞬间碳化成灰,灰烬拼出"替死鬼"三字。地下室东南角传来抓挠声,十三口陶瓮整齐码放,每口瓮中都塞着具蜷缩的婴尸。最末那具突然睁眼,脐带如毒蛇缠上苏晚脚踝,青紫嘴唇咧到耳根:"娘亲,儿饿。"
陆离的桃木剑贯穿婴尸天灵时,血玉镯迸出刺目红光。苏晚头痛欲裂,前世记忆如潮水涌入——暴雨夜的山道上,她挥剑斩断喜轿红绸,轿中新娘的盖头被风掀起,赫然是客栈张婆年轻时的脸。画面倏转,自己浑身是血躺在棺材里,腕间玉镯被砸成两半,棺外传来阴胎啃食骨肉的声音。
"
当年你拼死超度的阴胎,如今成了陈家的伥鬼。"陆离割破指尖,在苏晚眉心画下血符,"要破局,就去找回你封印的东西。"
符咒生效的刹那,地下室所有长明灯齐齐爆裂,蓝焰中浮出密密麻麻的婚书,每张都写着苏晚的生辰八字。
古井轱辘转动声惊醒整个客栈。苏晚按陆离所指找到后院枯井,月光照见井壁刻满镇魂咒。当她打上半桶水时,平静的水面突然沸腾,无数苍白手臂扒住桶沿。血玉镯坠入井中的瞬间,井底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水中倒影渐次清晰——凤冠霞帔的新娘站在井底仰头微笑,珍珠盖头下赫然是苏晚的脸。更恐怖的是,新娘怀中抱着个浑身青黑的婴孩,正抓着半截血玉镯往嘴里塞。
"
时辰到!"
张婆的尖笑自背后响起,苏晚被猛地推下井口。下坠时她看清井壁全貌:每一块砖石都嵌着具新娘骸骨,所有骷髅的右手腕骨上,都套着碎裂的血玉镯。
第四章:尸解仙
井水裹着腐臭味灌入鼻腔时,苏晚看清了井底的全貌——
十三具新娘骸骨嵌在井壁上,每具尸身的胸腔都插着槐木钉,钉头刻着“癸亥”二字。阴胎咬碎血玉镯的刹那,井底轰然塌陷,苏晚坠入冰冷的地下河,激流将她冲进一座青铜墓门。门缝渗出的血水中,浮着七盏幽蓝的河灯,灯芯竟是蜷缩的婴尸手指。
"
三百年了,终于等到你。"
陈老板的身影从墓门阴影中浮现,长衫下摆滴着尸油,手中提的灯笼上画着《鲁班书》镇煞符。他的指甲划过苏晚脸颊:"苏道长,哦不...陈少夫人,该补上你欠陈家的心头血了。"
墓室内壁爬满血肉经络般的树根。陈老板掀开祭坛上的猩红绸布,露出鎏金神龛——龛中供着的不是神像,而是具盘坐的干尸,七根铜钉贯穿天灵盖。干尸左手捏诀,右手握着半块血玉镯,与苏晚腕上的残镯拼成完整符咒。
"
陈家祖上修的可不是风水,"陈老板点燃人皮灯笼,"是尸解仙。"
火光映亮墓顶壁画:七名新娘被钉在槐树上放血,尸身倒入青铜鼎熬炼。鼎中升起的烟雾里,隐约有道人影羽化登仙。苏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壁画中执刀的道士,眉间竟有颗朱砂痣——与陆离一模一样。
后山乱葬岗的土腥气里混着血腥味。陈老板的洛阳铲撬开第七口红漆棺材时,月光突然变成血色。棺内铺着十三套嫁衣,最上层那件领口别着珍珠扣,袖口密密麻麻的针孔中钻出蛆虫。苏晚的血玉镯开始发烫,腕上浮现七个针眼状血洞。
"
多亏你前世封印阴胎,我才能集齐七煞。"陈老板抚过棺内符咒,那些《鲁班书》禁术纹路竟是用脐带编织而成。他猛地扯开苏晚衣襟,匕首抵住心口:"放心,取完心头血,你会成为最完美的尸解仙容器..."
桃木剑贯穿陈老板右肩时,陆离的道袍已被血浸透。
"
快走!"他甩出符咒击飞匕首,掌心按在苏晚心口的血洞上。陈老板癫狂大笑,伤口流出的不是血,而是泛着银光的液体:"陆道长,哦不...该叫你尸解仙大人?三百年前你用我陈家子孙炼仙,如今倒装起好人了?"
苏晚踉跄后退,陆离的侧脸在月光下泛起玉石般冷光。他的血滴在嫁衣上,竟腐蚀出北斗七星状的孔洞:"苏晚,我确实骗了你。但你现在必须相信我——"
话音未落,七口棺材同时炸裂,阴胎的哭嚎声中,十三具新娘尸骸破土而出。她们手腕上的血玉镯拼成完整符咒,将苏晚笼罩在血色光柱中。
生辰八字在光柱中燃烧,化作金色锁链缠住苏晚四肢。陈老板割破手掌,血符拍在干尸天灵盖:"癸亥年七月初七子时生人,命格至阴,可承仙骨!"干尸的眼皮突然颤动,苏晚腕上的血玉镯开始融化,渗入血管的剧痛中,她看见恐怖真相——
三百年前的道士陆离,将自身魂魄注入尸解仙傀儡。而陈家所谓的长生秘术,不过是不断寻找命格契合者当替身。最绝望的是,光柱映出的命盘显示,苏晚的生辰与棺中陈氏新娘...分毫不差。
"成了!"陈老板的狂笑震落墓顶尘土。血色光柱外,陆离的桃木剑刺穿自己心口,银血汇成符咒:"苏晚,这次换我替你堕轮回!"
第五章:破煞
陆离的银血在青铜地砖上蜿蜒成北斗七星。苏晚被锁在阵眼处,看着那些血珠逆流回他心口裂痕。陈老板的狂笑震得墓顶簌簌落灰:"好个尸解仙大人,竟愿为蝼蚁自毁仙根!"
阵外十三具新娘尸骸突然暴起,腐烂的指尖插入陆离脊背,撕扯出泛着银光的经络。苏晚腕间血玉镯残片在皮下蠕动,剧痛中她听见自己前世的声音:"以魂为引,以血为媒,破!"
苏晚咬破舌尖喷出血雾,混着陆离的银血在空中凝成符咒。嫁衣上的并蒂莲瞬间枯败,血肉从金线刺绣处绽开。陈老板的匕首刺入她心口三寸时,地宫突然剧烈震颤——七口红棺拔地而起,棺盖内壁的《鲁班书》符咒开始自行焚烧。
"
不可能!"陈老板目眦欲裂,"活人怎会操控尸解仙阵?"
苏晚攥住没入胸口的刀刃,任鲜血浸透符纸:"因为三百年前..."她扯开衣襟,心口浮现北斗七星烙印,"我就是那个被你祖爷爷剜心的道姑!"
血玉镯碎片从血管中破体而出,在空中拼成浑天仪。苏晚的瞳孔泛起银芒,指尖划过之处,新娘尸骸纷纷爆成血雾。陆离残破的身躯坠入阵眼,银血与她的赤血交融成太极图。陈老板癫狂地扑向鎏金干尸,将九寸槐钉刺入其天灵:"请老祖宗显灵!"
干尸的眼皮猛然掀开,黑洞洞的眼眶里钻出蛆虫组成的符咒。苏晚突然笑了,那笑声裹挟着三百年怨气震碎墓壁:"等的就是你借尸还魂!"
她双手结印,血玉镯浑天仪轰然炸裂。十三道新娘怨魂自碎玉中涌出,嘶吼着扑向干尸,啃食那些蛆虫符咒。
地宫穹顶浮现星图,贪狼星位赫然是苏晚心口的烙印。陈老板的皮肉开始剥落,露出森森白骨:"你疯了?灭我陈家仙根,你也会魂飞魄散!"
"
那就一起下地狱。"苏晚拽着陆离跃入青铜鼎,鼎中沸腾的尸油灼得她筋骨作响。她咬破陆离的唇,银血渡入喉间:"三百年前你替我挡天劫,这次换我还你!"
鎏金干尸在怨魂撕咬下化为齑粉,陈老板的白骨轰然坍塌。血玉镯碎片在鼎中重组,将两人魂魄包裹成茧。地宫开始崩塌时,苏晚听见陆离最后的叹息:"北斗主死,南斗主生...记住,去井底找..."
苏晚在客栈雕花床上惊醒,枕边放着半枚血玉镯。晨光穿透窗纸,照见腕上新增的七星痣。她踉跄扑向铜镜,镜中映出的却是陆离的脸:"以魂饲煞的滋味如何?"
"
你...!"
"
嘘——"镜中人指尖按在她唇上,"陈老板借我的尸解仙身复活了,此刻正在老宅等你..."话音未落,窗外飘来纸钱,每张都印着苏晚的生辰八字。铜镜突然炸裂,碎片中闪过画面:陈老板站在古井边,脚下躺着七具被剜心的尸体。最恐怖的是,每具尸体的心口都烙着北斗七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