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成为人妻后,煮妇是我第一职业,第二职业就是在一家公益组织做义工:去医院,养老院,社区上门探访85岁以上的独居或重症的老人们。刚开始就是抱着有空就去做做义工,做点有意义的事情的心态开始的。
先必须参加了一次一星义工的培训课,一个下午三个小时的学习,了解这是怎样的一家机构,起源,怎么做,为什么做,以及有哪些的技法。最后有一个体验环节,就是模拟陪伴老人的场景。
然后第二天我就报名参加探访,其实前面四五次都是蒙的,会有一位有经验的同伴带着,我不太会粤语,而大部分的老人都是听和讲粤语的。总之就是各种紧张和不知所措,出了房间门口会松了一口气。然后听一起来的小伙伴分享陪伴过程和感受,这是我每次最喜欢和期待的一个环节,因为每个人的角度和感受都不同。听分享感觉一下陪伴了多位完全不同个性和状态的老人。学习到不同的个性碰撞到不同的火花,有聊得很开心的,有愉快唱歌的,有默默陪伴的,有听老人讲过去悲伤的故事忍不住掉泪的,甚至还有一开始拒绝最后聊得舍不得离开的老人……有的小伙伴会提前在手机里下载各种音乐“粤曲、佛乐、轻音乐、古典音乐、一些老的革命歌曲”以备用。平时留意一些时事新闻,很多老人虽然不出门但是对局势外面的情形比我们了解得更清楚。
直到第六次,老师宣布我做主沟通,就是要带新人了。当时自己吓坏了,感觉自己还需要人带啊。然后就硬着皮头上岗,结果去到老人房间她说想睡觉,今天不用陪伴,那就就尊重老人,自己慢慢走到走廊的尽头一个房间的窗边有一位老人坐在轮椅上,于是和小伙伴敲门,老人静静的呆着似乎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朝我们看过来,于是走到房间的中间,带着笑容轻声问老人,我们是义工来陪陪您好吗?老人依然被我们的声音吓了一跳,就是那种在一个寂静的世界太久太久突然有人来到你跟前了,婆婆愣了一会明白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来陪陪她,就挥手招呼我们坐下来。在这近一个小时,除了中间老人喝一口水,她的眼神没有一刻离开过我和小伙伴,虽然老人中风口齿不清,但还是很努力的跟我们交流,听不懂也告诉老人没关系,然后就跟老人说我们给您唱歌吧,唱了二三首歌,老人用她缠满纱布的双手给我们鼓掌,90多岁的老人笑得像个孩子,真挚渴望陪伴的眼神一直让我难以忘怀,特别是不太能交流的老人,其实更需要有人陪伴。
后来唱到“月亮代表我的心”老人似乎也会,会跟着打节拍点头。离开的时候跟老人告别看着她不舍的眼神就跟她说,每2周都有义工来的,如果您不舍得喜欢我们的陪伴,我会跟老师反映再安排人来陪伴您。老人这才点头我们笑着告别,离开门口的时候还挥着缠满纱布的双手。
小伙伴们经常在一起分享,老人真的是一本精彩的书,有时候你都不知道打开会是什么,就像广州带领人匡老师说:懂你但不说服你,被感动但不被牵动。
我们并不说服老人一定要开心要高兴要快乐,而是她当天是什么样子就接纳她是什么样子的,你笑就陪你笑,你哭就陪你哭,你天马行空就陪你天马行空的谈天说地,你默默无言,就静静的陪伴着。
北京有一个老师分享,她是个画家,经常在国外,很少时间陪母亲,她的母亲是一个很个性的人,不喜欢别人碰她。但是有次她回去看她,母亲躺在床上,她当时内心就有一个想法想和母亲更近一点,于是就爬上床去,静静的躺在母亲旁边,突然她就感觉母亲僵硬的身体开始变得柔软起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她就握着母亲的手,本来想说点什么打破这种尴尬,但是内心有一个声音说,你什么也不要说。于是就静静的躺了很久很久,看着母亲的身体慢慢变得越来越柔软。她说当时内心的幸福就千言万语都无法形容,美妙得不得了。
这样的感觉我自己在这三四年的陪伴中也经常感受到。就是看着陪伴失语的老人躺在病床辗转反侧疼痛难忍,我们在旁边默默的陪伴,有时会轻轻的抚触老人的额头,老人慢慢在这种陪伴下渐渐的放松身体,直至熟睡。当时那种感觉就是难以形容的喜悦和放松,其实很多的时候我就是借着陪伴老人的同时在默默的陪伴自己。平时的生活总是太忙碌,活动社交太多,基本没什么空余的时间停下来安静的听听自己的内心。
有人说陪伴就是最长情的告白,有时我觉得陪伴就是一面镜子,照着自己当下内在的反应,有时觉得陪伴就是被陪伴,互相的陪伴。每次都会有不同的感受和看见,有时候就是像看完亲戚一样,但不管是什么样的感受,自己的体会真的是只有你自己知道,那种纯粹的感受真的无比美好,千言万语描叙不出全部。听到的,看到的,终究不是自己的,体会过的感受那才是自己的。刚参加的前两年很喜欢跟朋友们分享多好好,这两年有朋友问起才会说,不问就不会讲,因为每个人的需求不同,感受不同,每个阶段都不同,这只是我自己喜欢的一种探索人与人之间微妙感觉的方式,探索自己有哪些可能的方式一种。
就像最近,开始练习用文字来描叙当天的心情和感受,本来不知道要写些什么,写着写着很多的语言就自己冒出来了。渐渐开始享受这种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的感觉。
就像昨天和做教育的朋友讨论学习的方法,她说,第一是兴趣,第二是找到方法,最后一步才谈坚持。因为有了前两项,根本不需谈坚持。所以,最近每天跟自己说至少写1000字,其实根本不需要坚持。因兴之所至啊。
所以很多朋友说,真是佩服你坚持做了这么久的义工,其实我根本没有坚持啊,而是我自己需要这样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