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莽周原耕耘地,巍巍高岗出此楼。
踏进北区校园,未曾经意地,就和他扑面而遇……
他没有动听的名字,像博雅塔那么温文,像清华园那么灵秀,抑或像岳麓、东华那么敦厚,仅以数字代称,仿佛一不小心就湮没在其他楼宇里。殊不知,对于每个西农人来说,人们一来,便住进他的心里,不愿离去……
他是有显赫出身的,民国元老于右任亲勘校址,爱国将领杨虎城手书奠基,民国委员戴季陶亲题“国立西北农林专科学校”;1934年。在万众的见证下,他荣耀奠基,一年后,一座主体三层、塔楼四层的建筑拔地而起,在一望无际的关中平原上雄伟峻拔,卓然超群,乘火车数十里外仍可见其雄姿,堪称西北第一高楼。“佳气接终南,百代宏图奠胜基; 晴光临渭水,千间广厦育英贤。”塔楼六层为钟室,每当报时时刻,庄严的钟声传遍校园,夜深人静时可达数里之遥。彼时的三号楼是那么英姿勃发、踌躇志满。
他也曾血泪浸染,1940年,日军的轰炸机曾在他的头顶盘旋,流弹、炸药也曾散落在他的肩头,西北角楼在蹂躏中损毁严重,弹痕斑斑,但没人屈服于敌人的淫威,地下组织在三号楼里壮大,收听“新华社”的电波没有从这里消减 当西北野战军的解放部队收复解放校园时,三号楼也在欢呼的人群中激动地战栗、狂喜……
光阴似水,他也曾衰朽得苔痕满地,墙壁斑驳;然而西农人没有任其老去,几经翻修,他又在人们的期许里重焕光辉,再现新颜,让古朴的外貌下搏动着崭新的脉搏。
历经八十年的风雨沧桑,三号楼俨然在时间长河中修炼成了一个宁静安详的智者,以博大的胸怀包容着在教室里孜孜求学的人们。清晨,他与校园里啁啾的鸟儿们一同醒来,呼唤着学子们来求取知识。一时间,从气定神闲的授课教师到忙三火四急于坐到前排听讲的学子,人们都往一个方向走去,楼道内木地板的吱吱声像是三号楼欣慰的回应,又像在问候“来了啊,来了”。白日里,每个教室中都别有一番景象,既有高等数学的经典推理,也传出英文朗读的字正腔圆,理风文乐,激浊扬清……每个传道者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便是文明薪火相传的洪钟大吕。夜幕中,三号楼在林木掩映下显得格外幽谧,但每个窗口散射的灯光又仿佛告诉人们,夜晚的三号楼并不孤独,有勤勉的学子在奋笔疾书,在冥思苦想,在口诵心忆……记得有人形容北大的未名湖“浅湖只有一顷水,百万状元未汲干”,那古朴的三号楼便是“高楼仅有千砖瓦,化作基石固子心”。
在三号楼的周围,还栽种着枇杷、松柏、玉兰、芍药……即使是寒冷的冬日,三号楼也是芳草萋萋,秀木葱葱,更不必说春日里的花团锦簇和夏日的浓浓绿荫了,平日在楼内上课自习,一时竟不察觉,直到偶然的一瞥,与窗棂外的美景邂逅,或是散步楼前,被成熟的枇杷果敲醒,才惊觉自己置身在一派静谧祥和的盛景之中,欣然不已。蝉鸣的时节,总有穿着中山装的男生和穿着靛青上装、黑色裙子的女生在楼前毕业留影,仿佛时光倒回八十年,一切从未改变。然而八十年的厚重积淀已深深地留在这片土地,以“诚、朴”为魂魄,将“勇、毅”做风骨,就在照片定格的那一瞬间,校训已成为了每个西农人身体的一部分,你可以轻易的带走,但很难从生命中抹去。就是携着这样的魂魄风骨,西农才成就了无数的园艺学家、育种家、昆虫学家、水利专家,将生命的种子播洒向更广阔的土地。
走出校园,再次回首,最后盈满视线的依然是那三号楼,此楼无名,却像国画留白一般欲说还休,仿佛希冀你载誉而回,又似乎无欲无求,劝你心安即是归处。大学之大,既在大师,也在这些悄然给予我们博大心灵的楼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