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刚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差五分钟就夜里十一点了。在八十年代,这绝对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半夜三更。姐姐还没有回来,按照常态她应该早就到家了!
“你姐还没回来吗?”妈妈披着外套推开了房门问道:“这都三更半夜的了可真不让人省心啊!”
孔刚放下了手里的书,看着门口的母亲有些不耐烦的回答道:“你赶快睡觉得了,估计她补课耽误了吧?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
母亲返回了自己的房间,孔刚重新将书捧在手中,但根本就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姐姐是个心里有数的人很少有迟归的情况发生,就算偶尔晚回也基本不会超过晚上九点半,像今晚这种情路况根本就没有过。孔刚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外面很安静,只有风声吹过窗棂时发出了微弱的“嘶嘶”声,玻璃窗上布满了雾气,虽然已经过了冬至,但外面的世界依旧是冰天雪地白茫茫一片的景象……突然孔刚听到胡同里传来了一串由远而近的自行车链条声,还能隐约听到一男一女两个人的说笑声,那个女声似乎就是姐姐的声音。孔刚放下了书站起身往门外走去,他听到小院的铁门发出了微弱的声响,姐姐在门口压低了声音在跟那人说着再见。
孔灵刚想关门,弟弟用手顶在了门板上,伸出头向外张望着,胡同里很黑,孔刚只看到一个骑着自行车远去的身影,虽然没有看清容貌,但孔刚一眼便认出那是二龙的身影。
“干什么你,有什么好看的?”孔灵拍了一下弟弟的肩膀。
孔刚没理会姐姐,直接将院门从里面上了锁,跟姐姐返回了房间。
“刚才那人谁呀?这么晚才回来,你不知道咱妈很担心吗?”孔刚用责备的神情盯着姐姐。
“同学,我们去看电影去了!”孔灵无所谓的笑了笑,随手打开了煤炉的炉盖,看了看炉内的火苗,然后又盖好了炉盖,将水壶坐在了火炉上:“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你什么时候跟二龙成同学了?”孔刚的语气阴阳怪气的。
孔灵很明显的怔了一下,转身坐在了床上,有些慌张的回答道:“怎么了?我跟……我跟二龙是小学同学啊!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孔刚转身走到了房门口,拉开了屋门,一阵冰冷刺骨的寒风吹进了房间,孔刚在门口顿了一下,转过头望着姐姐:“二龙是什么人啊,我们胡同里谁不知道,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吧,就是一起长大的伴儿而已,可千万别往青梅竹马上发展,爸妈肯定不会同意的。”
孔灵刚想继续争辩,但是弟弟已经转身离开了房间。孔灵将身体靠在了床头的被垛上,向关上的房门嘟囔了几句脏话。无非就跟二龙看了场电影嘛!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上礼拜二龙刚把自己从危难之中解救出来,陪他看个电影应该也算是礼尚往来的一种回报方式嘛?至于二龙为什么想请自己看电影,是出于好感还是出于青梅竹马的情义。其中的玄机孔灵自然是了如指掌,但在自己看来,那都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自己陪他看电影只是为了图自己内心的安宁罢了。孔灵脱下了身上穿的红色毛衣,就剩下贴身穿的纯棉背心,雪白的肌肤在灯光下泛出了犹如凝脂般的润滑质感,上下起伏的胸部已经像成熟女人一般,散发着女人特有的诱人气息。修长的双腿、向上翘起的臀部,孔灵对着墙边大衣柜的镜子微微晃动着身体,她知道,即便自己跟二龙有着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义,自己也不会将终身托付于他,在自己看来,尽管和二龙生长在同一条胡同里,但就如同两条距离很近却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一般,仿佛是天天相见却彼此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一般的两个人,相识但无法相知,熟悉却总觉得陌生……孔灵钻进了有些冰冷的被窝,拉灭了屋内的灯,将被子紧紧的裹住了微凉的身体。
窗外,银色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泻进了房间,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小片三角形的光域。其实二龙挺好的,虽然很多人都怕他的心狠手辣,但对于孔灵而言,与这样的男人在一起才会有真正的安全感,孔灵想起上礼拜,在东单那条胡同里的情景,至今还心有余悸,二龙面对四个人的时候,丝毫没有任何的恐惧,仿佛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而且从拔刀到将刀扎入别人体内,似乎根本没有任何的迟疑,这样的男人才叫真正的冷酷。但这样的冷酷只是针对那些敢于挑战自己尊严的顽主,对于女人却是超乎想象的温柔体贴。孔灵还记得那晚二龙送自己回来的路上,为了让自己在自行车后座上坐的舒服一点,竟然将吉它琴盒背在胸前,两腿劈开一直骑到自己的家门口。孔灵翻身换了一个姿势,注视着地面上的月光,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就算二龙再好,也绝对与自己不合适,孔灵早已经厌倦了胡同里的生活,她不愿意天天在胡同里的公共厕所,与邻居一起排队或点头问好,不愿意每天听街坊在胡同里东家长西家短的叨唠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更不愿意夏天被苍蝇蚊子包围,冬天生煤炉终究会将自己的双手染的黑漆嘛乌还会渐渐粗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觉得与这个胡同变得这样格格不入,自己搞不懂是胡同不适合自己?还是自己根本就不应该属于这条胡同?总之自己要离开这里,要住楼房要有相对隐私的厕所使用,可以有邻居街坊,但不会没素质的在背后议论别人的生活。要有暖气要有煤气炉子做饭,夏天没有苍蝇蚊子,冬天可以在窗口看到远方的雪景……所以,孔灵知道,她未来的丈夫绝对不是胡同里的男人,有文化有素质有品位,要有阿兰德龙一般的英俊潇洒,要有高仓健一般的男人气概……所以,自己必须要考上大学!在孔灵看来,这是离开这里必须要做到的第一步也是最最关键的一步。孔灵闭上了双眼,明天,要更努力的复习要更用心的准备迎接高考。
小武和安海一直坐在二龙家的小院门口,从晚上七点一直坐到了九点半,寒冷的北风在胡同里来回的穿梭着,根本就没有一个固定的风向,头顶上那个孤悬在半空中的路灯前后左右的摇摆着,发出了阵阵刺耳的声响。
“这龙哥干嘛去了?怎么还没有回来?”安海有些不耐烦的说道:“都快冻死我了!”
小武向远处的胡同口张望着,但始终没有看到二龙的身影:“谁知道呢?按说不应该啊!”安海摸出了一盒皱皱巴巴的香烟,一看就在兜里存了好几天,他抽出来一支递到了小武的嘴边:“再抽一根吧?抽完这根烟要还不回来咱们就撤吧?”
小武接过了香烟,用手将烟的褶皱捋平,将烟叼在了嘴上,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最近二龙确实是有些神龙见首不见尾,自己也已经有四五天没有看到他了。对于同住在一条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胡同里,这绝对算得上是不正常的现象了。也不知道二龙最近在忙些什么?就连“打猎”的行动也越来越少了,小武摸了摸已经空空的口袋,钱!似乎永远都不够花的。
安海看透了小武的心思,他向空中喷了一口白色的烟雾,烟雾在半空中瞬间就被胡同里的风吹散了,他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小武的肩头,试探的说道:“哎!要不然咱们单独干一票吧?”
小武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默默的抽烟。安海看到小武不置可否的样子,试图继续说服小武:“没有二龙咱们也照样儿可以成功的!那帮大院子弟就是一帮傻X,只要一吓唬就乖的像羊羔子一样,就凭你我再喊上郭润民,咱仨足可以让他们浑身哆嗦你信吗?”
小武依然没有说话,其实安海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不能所有的事情都要等着二龙来拿主意,二龙虽然身手好名声也够大,但他毕竟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最近听说二龙刚买了一把吉它,天天在家苦练琴艺,或许压根儿就没有打猎的想法。小武不明白,难道弹吉它就可以不吃不喝不抽烟了?难道就可以看着那些大院子弟,穿着新军装在这里招摇过市一副趾高气扬的得瑟样了?每次看到那些板蓝、板绿的军装,自己就觉得眼馋的不行不行的,心中那份欲望着实无法按捺也无法平静。
安海看小武依然没有说话,有些着急的说道:“机会难得啊!小武,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将呢大衣啊!市面上至少值四五百块呢!”
安海说的将呢大衣,就是建国初期第一批将军配发的呢子大衣,全国也不过一千多件,并不是完全因为呢子大衣本身的价值,而是因为这样的大衣绝对算得上是稀世之宝,市面上极其短缺紧俏,四五百块钱一件已经是最保守的估值了,如果遇到了感兴趣的人,千八百块也是有可能脱手的。而且据安海说,还是H院的子弟身上穿的,想必更是难得的海军将呢大衣,海军将呢大衣的难得之处在于,存量稀少而且有别于陆军制式将呢大衣,一色都是苏联海军黑海舰队统一标准,比其它的将呢大衣更挺括更有型更厚重,那要是穿在身上,站在八十年代的街头,回头率绝对是百分百的。
小武摇了摇头,他依然下不了这个决心:“不跟龙哥商量咱们单干不合适吧?”
安海将烟头扔到了脚底下,用力的踩灭了:“有什么不合适的?二龙他不做,不能眼看着都到了嘴边的大肥肉不吃吧?我观察那小子好几天了,穿着那将呢大衣天天下午放学都从咱们胡同口过,给丫拽下来一顿爆捶,保准大衣就到咱们手里了。”
小武知道,抢一件大衣不算什么难事,关键这事儿要是被二龙知道了结果会怎么样,后面的事情他还没有想好:“那小子一般都是几个人?”
“有时两个,有时候就丫自己。”安海有些兴奋的说道:“长的就跟豆芽菜似的,一阵风都可以放倒他,再说了过几天他们就要放寒假了,想再找这么合适的机会可就难了!”
小武扭头再次向胡同口张望着,还是没有看到二龙的影子,小武开始犹豫了,或许这真的就是一个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大好时机,一件将呢大衣无异于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发大财的机会,四个人分钱,怎么也能分到手两三百块钱,真等到这帮大院子弟放了假,想打猎也打不成了。要是把钱分了,剩下的几个月就可以高枕无忧衣食不愁了,春节期间的鞭炮钱也都有了。“就算二龙不去,咱们也要分给他那一份,龙哥一向仗义咱们不能忘恩。”
安海没有丝毫的犹豫点头称是:“那还用说!龙哥不在你就是大哥,你说怎么分就怎么分!我们绝对不会说半个不字!”
对于顽主而言,谁不想做大哥呢?做大哥可以为所欲为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发号施令,可以让手下人唯自己马首是瞻,这样的诱惑对于谁都是难以抗拒的事情。小武将手里的烟蒂弹向很远的高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坠入地面溅起漂亮的火星,看着烟蒂落地的一刹那他似乎是突然下定了决心。他知道这样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一件海军的将呢大衣,就算冒一定的风险那也是值得的,何况在他看来对付几个大院里长大的羊羔子,绝对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根本不必瞻前顾后的瞎琢磨。
郭润民沿着胡同墙根的阴影溜达了过来,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
“你丫怎么才来?”安海一脸的不高兴:“我们哥俩儿都打算回去了。”
“操!别提了,被警察盘问了半天。”郭润民一脸无奈的神情,也蹲在了两人的身边,有些郁闷的说道:“听说有人昨晚上看到肖三儿了,就在胡同里,还被抢了一百多块钱呢。这不警察挨家挨户的取证呢么!而且对肖三儿家的邻居要着重盘问,这不刚刚才完事么。”
“真的假的?肖三儿的胆子也忒大了吧?”安海的表情露出了几分惶恐,对于这条胡同里长大的孩子而言,肖三儿的名号无异于就是一个噩梦。
小武倒是显得一副极其无所谓的神态:“大龙哥的手下败将有什么可怕的?遇到咱们一样让丫歇菜(注:完蛋)。就是一个有勇无谋的亡命徒,根本不用那么在意的!”
安海也陪着笑脸随声附和道:“是是是,还是二龙的身手好!”
小武站起身再次向胡同口张望了一眼,此时估计已经得有十点多了,再晚回家爹妈该不给自己留门了。他将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认真的看着安海说道:“就按咱们刚才说的办,明天就动手,然后舒舒服服的过个好年。”
安海也站起身点头回答道:“好嘞!就明天。”
郭润民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一脸茫然的问道:“明天干嘛呀?”
小武没有回答郭润民,只是随口说道:“撤!回家睡觉吧!”
安海搂着郭润民的肩头,一脸得意的笑道:“你说干什么!打猎去呗?走,咱路上聊。”
晚上十点半,风小了,胡同里的路灯不再“吱吱呀呀”的左右摇晃了,胡同里再次陷入到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中。家家户户的灯光基本都已经熄灭了,只有极少数的窗口还向外放射着昏黄的灯光,胡同里的夜色是宁静的,但就在胡同里的某一个黑暗的阴影里,正有一双冰冷的眼睛,注视着胡同里的夜色,宁静的世界未必就是安全的世界,因为危险往往总是无处不在。
自从得到了那把吉它,梦晓基本上只要是醒着,几乎把自己能挤出来的所有时间,都毫无保留的献给了吉它,甚至于连作业都甩给其他同学为自己代写,在梦晓看来,这把吉它似乎有一种超自然的魔力,他始终被这种魔力诱惑着,那每根琴弦发出的弦音,似乎都可以轻易的穿透他的心脏传遍全身。短短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他已经基本掌握了几个基础技法,那本《吉它入门》就像是一把通向音乐世界的钥匙,可以轻松地打开那扇神秘之门。其实,不管是音乐或是某种乐器,只要是艺术都与人的悟性有关,对于音乐很多人都是先天的灵性远大于后天的修为。梦晓觉得自己应该就是有天赋的那种人,从第一次听到那弦音,一直到现在可以掌握简单的分解和弦,如果没有一定的天赋,是不会有这样突飞猛进的长进的。5323……1323……梦晓在嘴里默念着分解和弦的右手技法,左手按弦的手指很疼,指尖已经长出了茧子,但他却依然乐此不疲的坚持着,因为,疼痛的手指按下的琴弦,才会发出那美妙的动人旋律,所以,这样的疼痛对于自己而言是值得的。梦晓相信,只要自己持之以恒的坚持下去,一定会在某一日能弹出世上最美妙的弦音来。对于他而言,并不知道吉它弹好了会给未来带来怎样的改变!但梦晓相信,这把吉它与自己今生的不解之缘,一定会在将来带给自己超乎寻常的经历,至于是什么样的经历?他不敢想象,仅仅只是某种预感,但还不能完全确定。
“笃笃笃”门口传来了敲门声,梦晓没有放下吉它,只是说了一声:“谁呀?进来吧。”
刘卫军和于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嘿!你小子真是想当音乐家了啊?”
于强是刘卫军最近刚刚收编的一个成员,家里是高干,姥爷据说是建国初期的中将,父母现在都在外省的军区里任职,自己跟着姥姥姥爷一起在大院里居住。于强跟梦晓不在同一所学校,但也被二龙他们抢过两次,只是于强从小娇生惯养,再加上家里生活条件优越,所以遇到二龙他们一伙,根本就没有反抗意识,也就没有吃什么大亏。
刘卫军到梦晓家里,从来就是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随便,或许是因为父辈的关系,他对于梦晓家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他直接端起了门旁柜子上的凉杯,咕咚咕咚的牛饮了起来:“你小子真不仗义!我们在外面风餐露宿,你丫却在家里搞起了阳春白雪。”
梦晓放下了吉它,小心翼翼将吉它放进了黑色的琴盒里:“出去也没有用,这帮孙子根本也不露面,大冷的天,还不如在家里练琴呢。”
“就是啊,你说二龙那帮人怎么也不露面了呢?我们挖空心思给他们放了这么大的诱饵,他们愣是不咬钩,急死我了!”刘卫军放下了凉杯,一脸不甘心的表情,他指着于强身上的蓝色将呢大衣,说道:“真正的海军将呢大衣,这帮人不会不识货吧?”
“不会!”于强用大拇指反指着身上的大衣,说道:“这年月还有人不认识将呢?我在想,会不会走漏了风声?或是我们大队人马被他们发现了?”
的确,这将呢大衣穿出去很显眼,不管穿在谁身上远远一看就知道绝非俗物!这样的衣服跟其它的服装有着完全不同的质感,穿在身上倍有厚重感,由于都是苏联直接进口的,任何人穿在身上都显得格外的挺拔有型,梦晓相信,没有人会不识货,也绝对没有人不想将这将呢大衣据为己有,就连自己这大院子弟,看着都觉得眼馋,更何况是院外那些土包子了?虽然父亲也是老革命,但革命了一辈子到死也就混了个大校军衔,建国初期配给的大衣也是校呢,校官就是校官,就连衣服的面料都与将官的不同,看着就不如将官的服装气派。
“怎么会?我们这里面都是大院子弟,与那伙人都有着苦大仇深的仇恨。”刘卫军摇着手臂否定了于强的判断:“再说了,我们的计划天衣无缝,我们的人马离你都很远,怎么会被发现呢?我觉得就是这帮孙子他们自己怂了!才不敢出来的。”
“也不全是啊!”于强将身体靠在墙壁上,认真的说道:“孔刚就不是咱们大院子弟啊!”
刘卫军一时被于强的话给堵住了,的确,这十几个人的队伍里,只有孔刚不是大院子弟,会不会是他走漏了风声呢?他有些疑虑的望着梦晓。
梦晓知道刘卫军眼神的含义,就是在向自己求证一个事实,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要自己为孔刚做出人品的保证。但是,就连自己也不敢肯定啊!虽然是一个班的同学,但毕竟才认识几个月,院外孩子的人品又怎么能是几个月就可以摸透的呢?
“应该不会吧?”梦晓的口吻很含糊,也根本就不确定,但是,没有证据毕竟不能就直接否定一个人吧?父亲曾经说过:虽然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但是哪里都有好人哪里也都有坏人……不能因为孔刚是院外的子弟,就一概归纳为坏人的行列里吧!
沉默,房间里陷入了沉默。梦晓低着头,刘卫军注视梦晓,希望从梦晓那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于强则一会看看梦晓又一会看看刘卫军,像是很迷茫的样子。最后,还是刘卫军先沉不住气,说道:“你别应该啊!给个肯定的回答。”
梦晓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很小的时候自己就清楚一个道理,你不是谁,谁也不会是你,就像父亲曾经说过的那样,人心外面都隔着一层皮,谁也不可能知道谁心里真实的想法,父亲临终前曾经说过,永远不要去猜测别人的想法,因为永远不会有人跟你想的一样……在父亲的那个时代里,就是因为“信任”二字,害死的人还少吗?尽管当时自己还很小,即便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也未必全然明白这些话其中的深意,但这些年随着大院里那么多的叔叔阿姨都收到了所谓的《平反通知书》,就可以想象出那个曾经叫做:灰暗的年代。那些平反通知书或许对于活着的人有用,但对于像自己父亲和刘叔叔那样的死人还有什么价值,只不过是一张废纸罢了。
“你让我怎么肯定呢?”梦晓抬头看着刘卫军说道:“我跟他也才认识几个月而已。”
梦晓说完话,又将头低了下去,双眼直勾勾的注视着脚尖前方的水泥地面。刘卫军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知道这种事确实不应该要求梦晓出面做什么保证。再说了,即便有保证,这样的保证又有什么保障呢?
于强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那,我还继续钓他们上钩吗?再有几天可就要放寒假了!”
刘卫军和于强都用急切的目光注视着像是陷入沉思中的梦晓。梦晓站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凉白开,坚定的说道:“当然!趁着放假前,最好办他们一次,要不然这口恶气还不得带到春天去啊?好,按你们说的,以后再出去我不让孔刚参加就是了。”
刘卫军和于强在梦晓家又小坐了片刻,便离开了。梦晓打开琴盒将吉它取了出来,再次抱在怀里,可是觉得思绪烦乱心情有些空落落的,具体因为什么他一时难以判断,其实答应刘卫军和于强不让孔刚参与行动,也并非完全是自己的意愿,直觉告诉梦晓,孔刚应该不会出卖自己以及这个小团队的,但这仅仅只是自己的直觉,没有任何的说服力,孔刚毕竟不是大院子弟,所以相对而言诚信度就没有那么高了,但是梦晓知道,事实证明历史上出现过的那些叛徒,往往都是自己人,不是自己人又怎么可能背叛呢。要不怎么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呢。可是梦晓知道,单凭这些论据就想说服刘卫军他们,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在自己还并不健全的世界观里,梦晓已经有了内外之分,大院子弟即便没有交情但至少也是朋友,院外的子弟即便是朋友那也是外人。狭隘的地域之分往往都会断送掉一些真实且不可多得的友谊,只可惜,这些道理他在很多年以后才悟出来。
现在,即便孔刚与自己是真友情,即便孔刚可以放下所谓的院里院外之别,在此时,也只能先远离他了,否则会引发自己团队里的和睦摇摇欲坠。想到这里,梦晓觉得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其实,这种不是滋味也并非完全是因为孔刚,梦晓想到了一个人——孔灵。不知道现在自己的选择,让孔灵知道了会怎么想他呢?或许,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一个女人会钟情于一个狭隘的男人吧?
想到这里,梦晓感觉到一阵一阵从内而外的烦躁,他想打架,想宣泄出自己内心的躁动。同时,他也特别想找个人倾诉,以缓解自己内心的烦闷……梦晓拨动了琴弦,吉它第一根弦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琴弦断了。梦晓愣愣的看着那根银亮的断弦发呆,刚才所有的想法似乎一瞬间全部荡然无存了,他将吉它放回了琴盒,站起身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穿上外套,满身心的烦躁油然而生,摔门离开了房间。
深冬的北京城几乎每晚都要刮一阵西北风,似乎是老天爷给这座城市上了一个定时的闹钟,来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征兆,走的时候也仿佛悄留下了斑斑阴影。深冬的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夜班的公交车在清冷的街道上,像孤魂野鬼一般的游荡着。车厢内一片黑暗,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售票员在黑暗中的身影,司机不断的打着哈欠,路灯的光线偶尔划过脸上,形成了一个接一个从暗到明亮的过程,根本没有乘客会在这么寒冷的夜里出来坐车,但司机依旧会机械化的重复着靠边、停车、开门、关门、再开车……这样千篇一律机械的动作。已经是晚上十点了,除了路灯,大多数窗户内的灯光已然熄灭了。八十年代中期的北京,并非是一个拥挤不堪到处都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的帝都,那个时期的人也不像现在的人有那么多的应酬;有那么多的想法;更没有那么多的面具。没有生意人;没有政客更没有那么多闲的没事干天天歌舞升平的闲人……那时候大致只有两种人,有工作和没工作的人、上学和辍学的人……
两个身影躲在一片废弃工厂的黑暗中,根本看不清面孔,只能看到两个忽明忽暗的烟头如鬼火一般,那不断飘向空中的烟雾顷刻间被寒风吹散了。
“狼哥,这大冷的天儿咱们还要等多久啊?”个头稍矮的那个黑影说道:“三哥怎么住在这么一个鬼地方呢?”
狼哥其实姓胡,单名一个伟字,但经常被人叫成胡为,跟他的性格与人品正好形成了呼应,在别人的眼中他就是一个胡作非为的坏人,中学上到初一就辍学回家,游手好闲、打架斗殴,除了好事其它什么都干,但由于心狠手黑久而久之在东单这一片居然混出了小名堂,并落得一个狼哥的称呼,胡伟还特意找人在自己的右臂上做了一个狼头的刺青,夏天他特别喜欢将短袖撩起,让所有人看到自己的凶狠,在他看来这就是一种耀武扬威的炫耀也是对别人的威慑力,在八十年代,有纹身的人绝对不是好人,后来被人们统称为道上混的主,至于什么道就连自己也说不清。总之,胡伟尤其喜欢看到别人看自己之后那种恐惧的眼神,甚至于就连自己都相信,身体里有着狼一般的野性,血管里流淌着狼的血液……直到元旦那一天,自己遇到了二龙,他没有想到这种狼性居然在当天失去了那令人胆寒的威慑力,对方根本就无视自己的凶狠,而且身手比自己更加的利落,尤其是自己与二龙四目相对的瞬间,他感到自己的意志力与曾经超强的战斗力,在那一瞬间立刻土崩瓦解,根本就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如果说,自己是狼,那么二龙就是森林中的王者,是虎!或者,就如同他的名字,那是一条无所不能的龙,胡伟感到了一种恐惧,这种恐惧不是装出来的,即便自己努力尝试想要摆脱这种恐惧的束缚,但越是挣脱越是无力,直到最终被彻底的征服。当二龙手里的刀刺入身体的那一刻,自己知道了,狼永远不会是虎或龙的对手,根本就不是一个等量级的对抗。胡伟今天才刚刚在医院做了伤口的拆线,他看着小腹部留下的伤疤,暗暗下定了决心,无论二龙是虎还是龙,这个仇一定要报,而且要加倍的还给二龙。不过胡伟深知就凭自己这不入流的身手绝对不是二龙的对手,别说自己一个人,即便再加上几个自己也未必可以得手,那天狭路相逢的对峙已经深深领略到被兄弟出卖的后果了,面对那么强悍的对手,自己手下那几个虾兵蟹将根本就无力应付,要想此仇得报非要请肖三儿出马,在胡伟的眼中,没有什么人可以成为肖三儿的对手了。
狼哥其实姓胡,单名一个伟字,但经常被人叫成胡为,跟他的性格与人品正好形成了呼应,在别人的眼中他就是一个胡作非为的坏人,中学上到初一就辍学回家,游手好闲、打架斗殴,除了好事其它什么都干,但由于心狠手黑久而久之在东单这一片居然混出了小名堂,并落得一个狼哥的称呼,胡伟还特意找人在自己的右臂上做了一个狼头的刺青,夏天他特别喜欢将短袖撩起,让所有人看到自己的凶狠,在他看来这就是一种耀武扬威的炫耀也是对别人的威慑力,在八十年代,有纹身的人绝对不是好人,后来被人们统称为道上混的主,至于什么道就连自己也说不清。总之,胡伟尤其喜欢看到别人看自己之后那种恐惧的眼神,甚至于就连自己都相信,身体里有着狼一般的野性,血管里流淌着狼的血液……直到元旦那一天,自己遇到了二龙,他没有想到这种狼性居然在当天失去了那令人胆寒的威慑力,对方根本就无视自己的凶狠,而且身手比自己更加的利落,尤其是自己与二龙四目相对的瞬间,他感到自己的意志力与曾经超强的战斗力,在那一瞬间立刻土崩瓦解,根本就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如果说,自己是狼,那么二龙就是森林中的王者,是虎!或者,就如同他的名字,那是一条无所不能的龙,胡伟感到了一种恐惧,这种恐惧不是装出来的,即便自己努力尝试想要摆脱这种恐惧的束缚,但越是挣脱越是无力,直到最终被彻底的征服。当二龙手里的刀刺入身体的那一刻,自己知道了,狼永远不会是虎或龙的对手,根本就不是一个等量级的对抗。胡伟今天才刚刚在医院做了伤口的拆线,他看着小腹部留下的伤疤,暗暗下定了决心,无论二龙是虎还是龙,这个仇一定要报,而且要加倍的还给二龙。不过胡伟深知就凭自己这不入流的身手绝对不是二龙的对手,别说自己一个人,即便再加上几个自己也未必可以得手,那天狭路相逢的对峙已经深深领略到被兄弟出卖的后果了,面对那么强悍的对手,自己手下那几个虾兵蟹将根本就无力应付,要想此仇得报非要请肖三儿出马,在胡伟的眼中,没有什么人可以成为肖三儿的对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