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光骑士

文/巨角

眼前的荣光，都将化为日后燃烧灵魂的狱火！

楔子

那是什么味道？

我的王，那是死亡的味道，席卷着浓重的腥气而来，只有鲜血。

那我的荣耀呢，那闪耀在十字国徽上的荣耀，你带回来了吗？

不，很遗憾，陛下，我没有带回来。

噢，我伟大的骑士，你肯定在开玩笑，你以前带来的都是荣耀。

陛下，从来就没有荣耀，从来就没有荣耀，只有粘稠的死亡，只有像处于深渊般伸手不见五指的绝望。

噢.......那现在你也要将它们赋予给我了吗？

是的，陛下。

那个身穿银色铠甲的骑士用一柄长剑紧紧地咬住了王的心脏，随即冲破将王钉死在了金色的王座上。

我伟大的骑士，这就是你要的结局吗。

王的手紧紧地锁住了骑士的肩膀

不，陛下，这是塞琳娜想要的结局。

骑士脱下面盔，露出一副冷漠的面容。 很好，快逃吧，我的伙伴。王的声息很弱，他正消耗着仅剩的生命力。

我不会逃的，陛下。

part1

一月的凛冬，似乎是莱德平原上最难熬的月份了。士兵们摩擦着手掌，想以此获得微弱的温暖，然后捂在冻僵的脖子上，即使他们下一分钟可能就会跟它说再见。 对面的野兽兵可不会像你和蔼的母亲一样帮你冻僵的脖子戴上围巾，但他们会用更冰冷的利器让你以后免受冻僵之苦。 莱德平原后面就是金亚入口了，帝国军已经退无可退了，他们只能死守在这里，用所谓的士兵荣耀麻痹着自己对死亡的恐惧，他们在寒冬中呼出恐惧的废气，吸入荣耀的新鲜空气，冰冷的空气就像利剑，疯狂地切割着人心底里的希望。

但士兵们说：噢，我们都不怕死，我们只需要荣耀。 就算失败也要用死亡去换取那可伶的荣耀，真是悲哀到家了，胜利换取死亡，死亡换取荣耀。 一样换一样，非常公平。 难不成胜利真能换取荣耀？ 不，胜利只能换取死亡，是此刻的敌人的死亡，也是未来的自己的死亡，很少有胜利者能熬到最后，但有一个骑士，无名无姓的不知道来自于哪一个无人知晓的小村落，又或者是来自贵族上流社会？据说他从第一场战争熬到了现在，他的长剑上流淌着死者的荣耀，那是公认的荣耀，当一个人为了荣耀而死亡时，他只徒留下虚无，而杀死他那个人，也只是为了之后被别人杀死时不会心怀不甘。而这个骑士从不会对被自己杀死的人心怀愧疚，也从不担心被其他人杀死，死神似乎将他遗忘了一般，而天神却像唯独爱于他一身。他的杀戮都只为了一个原因，那就是为了荣耀，为了带回独一无二的、胜利的荣耀。

妈妈，他真的叫荣光骑士吗？  小孩在床边用柔嫩的小手托着自己的小脑袋怯生生地问。

part2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塞琳娜，你呢？』

『我叫......荣光』

荣光骑士记不起来他第一次遇见塞琳娜是什么时候，只记得塞琳娜一身深蓝色的花瓣裙，还有她一头柔顺的栗色长发和那对如宝石般发亮的茶色眸子，他下意识的对这个女孩产生了好奇，同时还有不断发酵膨胀的还有爱意，他爱上了这个像猫一样的女子。

『哎~那个谁谁谁，给我摘个苹果可以吗』 他爬上去了，努力地伸长手想够着那树上唯一的一个青苹果，他扭头不经意却发现她在树下乐开了花，那抹笑容就像在冬日里绽放出了极盛之花，累压枝头。

『你知道吗，你真像一头鹿，那么灵动，身上总有股森林的味道。』 塞琳娜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去过森林吗，塞琳娜』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森林的味道』

『我猜的』

『那你看过鹿吗』

『从图绘本上看过』

『好吧......那等战争结束了，我带你去那个漂亮的迷雾森林去，那里有一群长着巨角的鹿』

『好呀』

『你真像一只猫，塞琳娜』

『喵』

塞琳娜没有告诉他，战争结束，她就得死，她是敌国的公主，是谈判的底牌，是帝王的棋子。 荣光骑士怎么会知道这一切，他亲自领导并打胜了最后一场战争，他单枪匹马冲进敌国王宫，居高临下地用剑指着敌国国王的喉咙，逼迫他签下投降书，荣光骑士再次带回来了帝国的荣耀。 当帝王的秘侍偷偷告诉他塞琳娜是敌国的公主时，骑士一生从未颤抖过的右手却任由手中的长剑跌落在地。 声音脆响，如惊雷划破夜空。 昏庸的帝王问他

我伟大的骑士，带回来荣耀了吗。

我尊敬的王，我带回来了你要的荣耀。荣光骑士内心就像蒸腾的水一样惴惴不安，赛琳娜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非常好，我的骑士，这次你想要什么？

我尊敬的王，我想要一场婚礼。荣光骑士脱下面盔，右手握拳放在胸口，身体半屈，这是请求的姿势。

噢，王睁开眼皮，你想要一场婚礼？

对，我的王，我想要塞琳娜。 王突然咳嗽起来了，表情似乎有点挣扎，但很快就平静下来。 那个毫无用处的棋子吗？我处决了。 ....... 还有其他请求吗

没有了，陛下 骑士那对若含星空的黑色眸子似乎一下子就熄灭了，他人世间所有的情欲在这一刻被埋葬在了虚无之地。 骑士重新带上面盔，转身离去。 疲惫的王目睹着骑士沧桑的背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用尽了毕生的力气般，他的脸色迅速苍白下去。

『灵动的鹿即将变成凶猛的狮子了啊』

一个月后，敌国突然反扑，帝国军突然由胜转败，由盛转衰，这是一个正常的过程，阴阳两极，相生相克，这是天地的规律，这是必定的变化，人不可改变，但却可以推动，而推动这个变化的，就是那个曾经给帝国带来荣耀的骑士。  帝国的战局布防似乎被敌方洞悉得一清二楚，而这些精妙的战局，都由那个禁忌的骑士所制，他曾经是他们的将军，是他们心中敬仰的英雄，而现在却变成了屠杀他们的恶魔。 荣光骑士在战场上将曾与自己并肩作战的部下一个接一个的杀死。他的长剑冰冷而无情，剑从这个士兵的胸膛穿出，下一秒就将身后的士兵人头割落，部下们见到他抛下手中的武器，跪地求饶，但他还是对他们举起了长剑，他的一切情感都随着王的那一声我处决了烟消云散了，他从此只是一个靠杀戮为生的恶魔了，也只能是一个依附杀戮为生的恶魔了。

敌国的国王对这个反叛的骑士 说，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他沉吟半刻回答道。 我想要的你给不了我，但塞琳娜想要的我们可以给她。 敌国的国王一言不发。

part3

保卫皇宫里室的战士们都一个接一个被骑士用他们自己的武器钉死在墙壁上，他们的鲜血随着枪头流淌出来，滴落到华贵的大理石地板上，开出了朵朵诡异的红花。 昏庸的王就这样坐在王座上看着骑士一个接一个地杀死他的战士，他曾是他最锋利的宝剑，曾是他最伟大的骑士，而现在他只能一声不吭地看着曾经的荣光骑士屠杀他的战士，这真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哈 他发出笑声。 而骑士刚好杀完最后一人，那可伶的战士被他一剑分成两段，头颅被钉在地上，血液溅射出来，染红了骑士银色的盔甲。 我尊敬的王。 骑士就这样缓步向前走去，一步接一步，走的妥当而稳重，但却可以窥见其中的疲惫。但这却并非是体力不支所引起的疲惫，这是心的疲惫，他一路杀进来，将所有阻碍他的人都杀死，包括小时候照顾他的近母，那个可伶的女人尖叫着冲上来，披头散发，而骑士没有迟疑地将一把匕首送进了她的胸膛。

那是什么味道，王眼睑低垂，就好像从来没有目睹过面前的一切。

我的王，那是死亡的味道，席卷着浓厚的腥气而来，只有鲜血。 ........

骑士用剑将王钉死在王座上，恰如罪人被钉死在地狱，历史滚动，无数的君主被自己的反叛的骑士钉死在自己的王座上，这就像是一个规律，一个不可逆的规律，一代接一代，而被荣光骑士钉死的王不过是其中一代罢了，几乎每一代钉死君主的骑士都铁石心肠，他们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去选择了弑君这条道路，他们将王的头颅割下，当作胜利品或恫吓的工具，但荣光骑士却嚎啕大哭，他趴在死去的王的身上，哭得就像个孩子。

『我的骑士啊，不要再愤怒了啊』

荣光从没发现王的头发是深栗色的，因为王总是将它盘在高高的王冠里面，他也从未发现王的眸子是茶色的，因为王总是低垂着眼睑，他也从未发现王低哑的声音是故意装出来的，直到最后一刻她因忍不住疼痛而变回了好听而又熟悉的少女音，他也从未发现王对他的爱，因为王刻意隐瞒，只有在她是塞琳娜时，才会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骑士痛恨自己的迟钝，痛恨这里的一切，他亲手将自己心爱的女人钉死，这似乎是命运对他最大的嘲笑，从来没有荣耀，剥夺生命者从来就不配拥有荣耀，堕落的骑士被称为荣光骑士，地狱里的恶魔被称为天神。战无不胜，胜而不死，从来都不是一种命运的垂青，命运巧妙安排，给予了极恶的罪人最大的惩罚。

骑士缓缓地将长剑从王的胸口中拔出来，他的动作轻微而细柔，像是怕弄疼她一般。

『塞琳娜啊』

骑士将王的王冠轻轻地摘取下来，任由她的一头栗色长发洒落在地，他摩挲着王细腻而白皙的肌肤，用指尖轻轻地拭去她嘴角的血迹，他将她抱起坐在王座上，细细整理着她杂乱得像枯草一般的长发，她就像猫一样，那么柔弱，却要假装自己强大。骑士低声吟唱着古老的歌谣，像是在哄着少女入睡。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破开混沌时，墨绿色的宫墙被染得通红，同样被染得通红的还有那跪倒在王座前死去多时的骑士。

『荣光，你知道吗，你就像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