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雯墨
这是一部关于梦境、自我觉醒与心理重构的心理惊悚短篇小说
第一章:噩梦实验
那天下午阳光很好,天色亮得刺眼,空气中飘着午饭后淡淡的油烟味。我站在图书馆外的长椅边,手机屏幕上的“社会实验志愿者邀请”弹窗在跳动。绿色的“同意”按钮在阳光下发出微光。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点下去了。
大概是因为,那天我太困,又太清醒。
我是W大学研究院的一名研究生,没恋爱,不热衷社交,每天按时吃饭做梦,活得像一块标准的玻璃砖。所有人都说我理性,冷静,活得不出错,也没出彩。
直到那个邀请,让我产生了一点“出错”的冲动。
它说:
“你是否愿意参与一项关于人性的实验?三男三女,一组共生,任务目标:验证异性之间是否存在‘纯友谊’。”
一个字都不算恶俗,但莫名带着一丝不安。
我点了“是”。
之后的一切就变得不对劲了。
手机屏幕黑了一瞬,再亮起时,我眼前的世界像是被擦洗过。
人群消失,阳光被替换成均匀的冷白灯光,我站在一间空荡荡的教室中间,窗帘半拉,风吹起薄纱轻微地摆动。
我不是在做梦,但也不是醒着。
我听见广播响起,声音清晰得像贴在耳边:
“W人性实验·第七组:雯墨、林夕、乔娜,孙弈、高瑞、罗策。”
“本次任务持续五天,请根据提示逐步完成任务。”
“你们的表现,将决定下一阶段的剧本构成。”
我心脏猛地一紧。
广播中说的是“剧本”?什么剧本?我什么时候成了角色?
门被推开。
林夕走进来,穿着一件橘红色针织衫,脸上挂着熟悉的笑容。“你也被选进来了?”
我点头,还没来得及多想,其他几人陆续出现。
我们六个人——三男三女,彼此之间或许在走廊见过几次,但几乎都不熟。孙弈穿着一件深色风衣,眉眼温和得过分,像那种会说“你值得更好的”的男人;高瑞没说话,坐在角落,眼神警觉而冷漠;罗策最轻浮,进门第一句话是:“诶,听说我们要演纯友谊,真的假的?”
乔娜是那种安静但锋利的女生,一副“别碰我”的气场。林夕则像是我们之中最信实验的人,时不时抬头望向天花板上那个红点闪烁的摄像头。
我们什么都没说,没人笑。
五分钟后,广播再度响起:
“本组任务已初始化。请成员开始互动构建。友情值低于60%的个体将被视为不稳定因素。”
我们面面相觑。
友情值?
我突然感到一种压迫,像无形的墙从四面八方逼近。
我从未想象过有人用系统来衡量人类之间的信任。
那天晚上,我们被安排进了“实验宿舍”,六张床三间房,统一白被、白墙、白灯。毫无生活气息,就像实验鼠住的笼子。
我辗转反侧,房间里只有林夕的呼吸声。
我开始怀疑那天午后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过。怀疑点下那个“同意”按钮的我,是不是已经死在那个瞬间。
有人说,梦的开端往往不是坠落,而是安静。
而这一切——太安静了。
第二章:家庭梦魇
我醒来的时候,呼吸被沉重的空气堵在喉咙里。房间狭小,墙壁带着剥落的水渍,像霉菌在皮肤上生长。我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只红色塑料玩具熊倒在墙角,眼睛掉了一颗,脑袋歪着。它好像在盯我看。
我意识到自己变小了。
不是视野的问题,而是身体。双手细瘦,穿着印着卡通图案的旧毛衣。我成了个孩子,大概七八岁。
窗外隐约传来争吵声。男声粗哑,女声尖锐,带着哭腔。
我不想靠近,但我的脚自动走了过去,就像梦里的你知道门后有鬼,也忍不住要打开。
厨房门虚掩着,缝隙里透出亮光。我看到父亲举起胳膊,母亲双手护头,瓷碗摔碎在地,白米散了一地。
他骂得脏话我小时候听不懂,现在却记得每一个词。他说:“你怎么不去死?你这种女人留着干什么?”
我看到母亲的眼神,不是害怕,而是麻木。
那一刻我意识到,**我没有在看过去的场景,我是在经历它**。我不是回忆者,是参与者。
父亲突然转头看我,眼神灼灼,像认出怪物。他冲过来,吼:“你站那干什么?滚回你屋去!”
我想逃,脚却不听使唤。
母亲抱住他,哭着喊:“她是个孩子!别吓她!”
我转身跑进卧室,关上门时,门外还有吼声和摔东西的声音。我抱着膝盖蹲在墙角,泪水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门被轻轻推开了。
是母亲。
她脸上有掌印,眼角红肿,却强作镇定,手里拿着我最爱吃的奶糖。
“别怕,宝贝,妈妈带你离开。”
我跟着她下了楼。夜风很冷,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小区门口停着一辆黑色面包车,几个穿夹克的“叔叔”站在车旁抽烟。其中一个我好像在姥姥家年夜饭上见过,还有一个看着我时眼神很陌生。
母亲拉着我往车边走,低声说:“这群人会帮我们处理他……你爸爸不会再伤害我们了。”
我低声问:“我们能一直在一起吗?”
她笑了笑,那种笑容像是一种交代。
她蹲下来,轻声说:“你是他的孩子,我不想留你。”
她从风衣里抽出一把刀。
我愣住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推开她,撒腿就跑。背后她喊我:“回来!我不想让你也变成他那样!”
她没有追,但那几个“叔叔”追了上来。
我跑得很快,穿过居民楼,冲过花坛,一直跑进一处废弃的停车场。我的腿开始发软,眼前一阵阵发黑。
远处是机场的灯。
我不知道我怎么进了机场,像梦里的人会自动找到出口。警戒线那头有巡逻的警察。
我冲过去,拉住一个警察的袖口,哭着说:“我妈妈要杀我……他们也要抓我……”
警察皱着眉,半信半疑。
我以为自己要被带走了。
可他递给我一块手帕,轻声说:“小朋友,别怕,没事了。”
我那一刻不再哭,只是突然困了,像跑了很久的野兽突然被允许睡觉。
我闭上眼。
梦醒了。
但醒来时,眼角还湿着,心脏在胸口跳得像有人在敲门。
我坐在床上,窗外天已亮。可我知道,那个夜晚没有真的过去。
那个梦,不只是梦。
它是我内心深处,从未愈合的伤口自己张开的那一夜。
第三章:背叛之刃
我梦见自己行走在一座湿漉漉的城市。夜色像浸泡过墨水的纱布,披在每栋楼的外墙上。
空气中弥漫着电线短路的焦糊味。我赤着脚穿过一条街,路面冰冷坚硬,水洼倒映着昏黄的霓虹。每一处水光都像潜伏着眼睛,窥探我、记录我。
“雯墨。”
他从阴影中走出来,身穿黑色机车夹克,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他的声音熟悉得让人恍惚,是现实里某个你以为不会消失的人。
他叫许知。梦里的我立刻认出了他。
我记不起现实中他究竟是谁,是朋友?同事?还是一个在聚会上点过我名字的人?但梦境让他成为“可信的那个人”。
他将水递给我,说:“你看起来很累。”
我犹豫了一下,接过来。
我们在梦里的街角并肩走了一段路。他不多话,只是偶尔回头看看我有没有跟上。他的沉默不像高冷,更像一种小心翼翼的保护。
他说他知道一条“离开的路”。
他说:“这里不是你该留的地方。”
我不信任这个世界,但那一刻我选择了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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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穿过废旧地铁站,沿着生锈的扶梯爬上天台。他说:“这城市像囚笼,有人以为它是故乡。”
我问:“那你呢?”
他看着远处灯火,说:“我是失败的逃兵,我没走出去。但我不希望你也留下。”
我突然心动了一瞬。
但梦的规则从不允许你轻信。
就在他伸手拉我准备进入一间仓库时,我看到他手心藏着的那把弹簧刀。
他看我盯着,笑了:“你发现啦?”
我后退半步,警觉起来。他却叹气:“你以为梦里就真的能找到值得信赖的人?”
“你错了,雯墨。这局写好时,你就注定是弃子。”
我终于意识到他不是我认识的许知,而是“梦境用来模拟信任的诱饵”。
我想逃,可他拦在我面前。他说:“这不是杀戮,这是交易。”
“我交出你,能换一次真正的‘重启’。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死一回。”
我的喉咙干得发疼,我意识到:他不是第一个这样对我说话的人。
从父亲、母亲、警察、同伴、老师……每个梦境里,总有人带着温柔的表象逼近,然后撕下面具。
我不再犹豫。
我猛地撞开他,夺路而逃。身后的叫喊声和脚步声像鞭子一样抽打在耳膜上。
我冲入一栋大楼,跌跌撞撞爬上楼梯,终于锁上顶层的门,一头栽倒在灰暗的仓库地板上。
我盯着天花板上微弱的灯光,心跳声像巨鼓在胸腔里回响。
梦的真正惩罚不是死亡,而是一次次被你信任的人出卖。
我蜷缩着身子,闭上眼。
在梦中,我开始变得冷。
我不再期待谁会救我。
我不再渴望有“值得相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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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我不会再说“我以为你是朋友”。
我会看着他,问一句:“你拿我换了什么?”
第四章:人性交易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带走的。
梦中有些片段像被水浸泡过的照片,褪了色,模糊不清,但某种气味、某个光源,却清晰地钉在了记忆里。
我记得,是一辆货车。
铁皮厢体封闭着,只有一个小小的通气孔,空气混杂着汽油、汗味,还有……铁锈味,那种让人瞬间联想到血的气味。
我被丢在一堆杂乱的毯子上,周围还有几个女孩。有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皮肤苍白,眼神空洞,看我的时候毫无情绪,就像是在看一只过几天就会死的老鼠。
她轻声对我说:“别哭,他们不喜欢软的。”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哭的。
车在某处停了,大门被猛地拉开。阳光强得刺眼,我下意识地抬手挡住。
他们拖我们下车,像拖物品。没有辱骂,也没有怜悯,只有利落、专业,像流水线的工人。
“这个干净。”
“那个不太行,瘦。”
“她醒着?好,带去。”
我被单独押到一个房间。光线是冷白色,墙面水泥裸露,只有一张长桌和几把椅子。那个人坐在桌后,戴着墨镜,嘴角带笑。
“雯墨,对吧?”他念出我的名字。
我没有回答。
“你的信息我们已经收录了。身高,血型,梦境特征值,清醒意识强度——不错,算是难得的素材。”
“你们到底是谁?”
“谁不重要,”他笑了,“重要的是,你有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被标价。”
他伸出手,放在桌上,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敲着桌面。
“你值多少钱,取决于你能承受多少。”
我冷冷地看着他,没说话。
他不气馁,反而像是更兴奋:“你是那种会试图抵抗的人。这很好,我们需要戏剧性。”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低头看我。
“但你得明白——人性,在我们这儿,是有价的。”
我突然笑了。
我笑得很轻,但那笑让他皱眉了。
“你笑什么?”
“你说‘人性有价’,可惜你低估我了。”
我抬头看着他:“我是梦境里的写剧人,只不过还没拿回笔。”
他抬手要打我。
我抢先把桌边的笔砸在他脸上。那一刻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也不怕结果。
有人冲进来,我被压倒在地。但他们只是打我,没有杀我。
那一刻,我清楚自己还没被“写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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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我被关进一间临时搭建的女囚营。
每张床是铁片焊成的,潮湿而冰冷。
女孩们睡得像尸体,没人说话,没人哭。像是灵魂早已提前死去,只剩下肉体待价而沽。
我在角落坐着,血从额角慢慢渗下。那一刻,我开始真正明白这个梦的残酷:
它不靠幻象,而靠“系统化的冷漠”。
人被定价,被分类,被归档。
你不是“雯墨”,你是“活体-清醒潜力-中度抵抗型”。
我装睡,等深夜的静默降临。
看守靠在门口的椅子上打盹。我悄悄摸到床下,一根铁丝藏在我鞋底。我记得它,不是梦安排的,是我在车上醒来时偷下来的。
我花了二十分钟打开锁。
没有任何音乐或配合鼓点,也没有主角光环。只有沉默和恐惧。
我赤脚逃出去,一步步走过发霉的走廊、堆满杂物的库房、滴水作响的排水井。
我钻进那个井口时,身上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浸湿了我的睡衣。
我沿着井道爬行,像一只失血的野兽,一点点接近光明。
当我终于从出口爬出来时,天已蒙亮。
我趴在街边,双手支撑着颤抖的身体,看着城市的灯慢慢灭掉,看着车水马龙重新出现。
我知道我还活着。
但我不高兴。
因为梦没有结束,它只是准备下一个场景。
第五章:绝境逃亡
逃出来后,我跑了很久很久,直到连心跳声都听不见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每次以为自己“逃出来”,只是从一个局逃到另一个局。
我站在街角,发现这个城市比我记忆中更陌生——没有标识、没有广告、没有声音,连风都是人工的,吹得人心底发冷。
我推开一家便利店的门。门铃声响起,清脆得过分。
店员低着头擦台面。我小声问:“能借用一下洗手间吗?”
他抬头看我一眼,眼神空洞得像没有魂。他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店铺后方。
洗手间的镜子模糊不清,水龙头一转就是热水。我把脸浸进水流里,企图用烫意确认自己还活着。
当我抬起头,镜子里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我,另一个,是我身后的男人。
他叫林岑。
我几乎立刻认出他来,就像梦提前为我准备好的角色——温和、耐心、看起来“可以相信”。
“你伤得很重。”他说。
“我不记得你是谁。”
“你不需要记得,你只需要知道——我不是来害你的。”
我盯着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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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走在雨夜中,他的伞撑在我头顶,而他自己却被淋湿一半。
我问他:“你怎么会在这?”
他说:“我一直都在。”
“你认识我?”
“比你想象的还多。”
“那你是梦里的人,还是现实的?”
他顿了顿,说:“你觉得你现在在哪一边?”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们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一栋废弃大楼前。他说这里可以避一夜。
房间干净得不自然,像是刚刚打扫过。他拿来热水、药品、毛巾,一切都刚刚好,好得过分。
“你为什么帮我?”我终于问。
他看着我,眼神很深:“因为我也曾是你。”
我愣住了。
他说:“我也是曾经不断做梦,不断逃亡的人。我知道那个状态——你知道你在梦里,但你还是活得像真。”
“你也被追杀?”
“比你想象的更久。我甚至试图用死来结束。”
我问:“成功了吗?”
他苦笑一声:“你看我现在像成功的人吗?”
我不再说话。
那一夜,我们谁都没睡。
我靠着墙坐着,他坐在我对面。窗外的雨像沉默在天上的哭声,一滴一滴砸在我们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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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起床时,他递给我一张纸条:
【离开的办法只有一个:回到“剧本源”。】
我问:“剧本源是什么?”
“是你做梦的根目录,是那个让你不断循环的起点。”
“怎么找到?”
“让自己完全信任一次错误。”
我不懂。
他却笑了:“你很快会懂。”
就在那天黄昏,我看到他手上有刀。
不是他拿着,是他袖口滑落时露出的刀柄。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他不是偶然出现在这里的。
“你是来带我回去的,对吧?”我问。
他沉默了几秒,最终说:“我不是来杀你,我是来收回你‘逃跑’这段剧情的。”
我笑了。
梦就是这样——你以为你遇到了“外部变量”,其实一切都是被设计的。
我冷静地退后一步,看清楚窗户的位置,判断风向和高度。
“你不能跳。”他起身朝我走来。
我没有犹豫。
我跳了下去。
在坠落的瞬间,我仿佛看到楼下有无数面镜子,全都映着我一张决绝的脸。
我醒在一片泥土和雨水交织的巷口。
腿摔得脱力,但我还活着。
我活着,就意味着——我又逃出来了。
但这次,我不想再找出口了。
我想找到梦的“设计图”,我要找那个“写剧本”的人。
如果那个人是我——
那我就夺回笔。
第六章:梦中之死
我以为“跳楼”是一个终点,像一把利刃刺穿剧情的逻辑。但没有。
我落地,醒来时,世界没有崩塌,也没有从梦里醒来。
我站在一间空旷的旧教学楼走廊上,墙面剥落、灯光惨白,脚下踩着尘土和杂碎纸片。每一扇教室门都关着,只有尽头那一间敞开着,像诱饵。
我知道,我到了“剧本”的根部。
黑板上用粉笔写着:
【欢迎回来,雯墨。】
空气是静的,连呼吸声都变得不真实。我走进去,看到教室里坐满了人——每一个人都戴着我曾经梦中人的脸。
林夕、母亲、许知、林岑、高瑞、那群“叔叔”、货车上的女孩、保安、追我的男人……他们一个个坐在课桌前,像等着听课的学生。
而讲台上,放着一张剧本本子,封面写着《局中局》。
我大脑一片空白,却一步步朝前走去。
就在我快接近剧本时,所有“人”同时抬起头,看向我。他们的眼睛是空白的,像镜面。
然后,他们齐声说:
“请选一种退出方式——
A. 永远沉睡。
B. 牺牲主角。”
我笑了一下,喃喃:“原来我从来没掌控过选项。”
他们的声音再次重叠:“选择吧。”
我望向黑板,上面粉笔开始自动划动,写下:
【主角拒绝选择=系统崩溃】
“所以,我要么死,要么继续演。”我说。
没人回答,但空气中的规则已经给出答案。
我看着那张剧本,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 梦里从来没有自由,除非你愿意毁掉自己。
我缓缓走向讲台,翻开剧本第一页。
全是空白。
第二页,还是空白。
我低声说:“你们根本就没写完它。”
那些“梦中人”开始起立,缓缓走向我,像一场合谋要把我推进结局的仪式。
我知道不能再退。
我抬起头,说:“你们想让我死,对吧?”
“那就来吧。”
我站上讲台中央,闭上眼,张开双臂。
我听见尖锐的失衡声,听见脚下地板断裂的声音。
——然后,一切归零。
---
我醒来,在医院。
医生说我出了车祸。
我却清楚,真正的“撞击”不是车,是我在梦中选择了死亡。
我望着天花板,久久不动。
护士说:“你运气很好,醒过来了。”
我没有回应。
我只是开始回想:梦境怎么会结束得那么……静?
我走出病房,街上的一切都很正常。行人匆匆,车来车往,太阳明亮刺眼。
我走进一间咖啡馆,照着玻璃看了看自己。
脸是熟悉的,眼神却有些陌生。
忽然,玻璃里的人影微微一笑。
不是我笑,是玻璃里那个“我”。
那一刻我明白了——我醒了,但只是从一个梦,走进另一个梦。
只不过,这次我是带着记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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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转头看向窗外,风吹动门边的风铃。
声音像极了那个广播:
“欢迎来到下一层,雯墨。”
第七章:觉醒者
醒来之后的第一缕阳光,照在我脸上时,我感到刺痛。
并不是眼睛,而是那种“过于真实”所带来的陌生感。像是一张纸忽然从扁平被揉成立体,所有光线都变得不可信。
医生说我出了车祸。被救护车送来时一动不动,昏迷三天。但他们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我点头。表面平静,内心却波涛汹涌。
我没告诉他们,在梦里我早就死过一次了。
护士拿来我的手机和随身物品。我翻了翻信息,最后一条停留在事故当晚。微信朋友圈还停留在“祝你平安”的转发。
可我不记得那天是如何上的车,不记得是否有红灯、不记得是否有人推我。我只记得梦里,我是自己跳进车流的。
这之间,究竟谁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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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租住的公寓,我打开门的瞬间,内心发出一种机械性的咯噔声。
玄关的拖鞋角度没有动,客厅的窗帘拉开一半,桌上那杯未喝完的水已经结出浮尘。
——一切都没变,但我知道我变了。
电脑还亮着,屏保慢悠悠地闪过,密码我还记得,敲下时却像在输入别人的账号。
桌面最中央,赫然放着一个文档图标:《局中局——梦境实验设定案》。
我点开它。
第一页赫然写着:
“梦的目的,并非逃避,而是重构。”
我愣了很久。指尖几次离开键盘又落回。
文档中的内容就是我这段时间经历的梦境。
每一个角色、每一场追逐、每一次流血、每一次跳楼……都在上面提前写好。
作者:雯墨。
我盯着那个署名,忽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我写过这些吗?
还是我曾经是另一个“梦中角色”作者?
亦或,我一直活在自己的作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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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我做了一个梦。
这次没有逃亡、没有枪声、没有陷阱。我梦见自己回到大学,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阳光正好,老师在讲“意识的五个阶段”。
我翻着课本,发现课本上的内容不是理论,而是我这段时间所有梦的剧本分镜:
“第4场:母亲拔刀——潜意识背叛位移。”
“第6场:虚假救赎者——预设情感投射崩塌。”
“第10场:主角死亡——系统重启口令。”
而第12页上,空白处写了一句话:
> “清醒后,你将拥有另一种能力。”
我想问“什么能力”,梦却在那一刻断开了。
醒来后,手机屏幕跳出一条未读短信:
【欢迎回来,觉醒者。】
发件人: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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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听见一些“杂音”。
不是幻听,而是人群中的低语、地铁广播尾音里的嵌词、对话里的漏字。他们说着我从未听过的句子,却精准击中我脑中的空洞。
我怀疑自己没有完全从梦中醒来。
或许,我只是抵达了梦与现实之间的过渡层。
一个能带着梦中记忆生活,却无法证明自己清醒的“中间世界”。
而我成为了一个特例。
我能听到别人梦里的“线索”,能感受到他们的“循环感”。
那天,我看见一个在地铁上睡着的小女孩突然惊醒,睁眼时嘴里吐出一句:
“妈妈说,我是爸爸的替罪羊。”
我心中一震。
不是因为她说了这句话,而是因为这句话——出现在我曾经写的草稿中。
---
我开始怀疑,我不是唯一的“局中人”。
只是,我是第一个,从梦中醒来却依然记得剧本的人。
我开始寻找下一个“出梦者”。
如果我是觉醒者,那么我也许能成为——编局者。
第八章:编局者
我开始寻找梦的源头。
不是去拆解某个梦的逻辑,而是沿着那条“意识的回廊”,一步步走回起点。那里,所有剧本的第一句,所有梦中人的初始参数,所有陷阱的设计图,都被安静地封存在一个我从未触及的空间。
我称它为:剧本房。
那天傍晚,我顺着一串意识碎片回溯到了“图书馆”。但这次它不是图书馆,它是剧本房的外壳。
我走过一排排旧书架,它们空空如也,只在尽头那道门前,摆着一本黑色封皮的册子。
封面是我手写的字:
《局中局》。
我翻开它,每一页都记录着梦的结构:对话的时序、角色的心理曲线、陷阱节点、死亡概率。
我看到自己的名字,不止一次地被写进“主角试验体”、“第一觉醒者”、“不稳定变量”……
最诡异的是:最后一页,没有剧本。
只写了一行字:
> “如果你能读到这里,请重新写梦。”
我手指微微颤抖。
原来,我从未真正逃出去。
我只是——接过了笔。
---
一阵头晕之后,我站在讲台上,面对空荡的教室。下方的“梦中人”一个个抬头看我,仿佛等待我的台词。
他们说:“你要怎么写?”
我看着他们。林夕,林岑,母亲,许知,陌生人,追我、骗我、伤我、抛弃我的人……
我第一次不再恨他们。
因为我终于意识到:他们只是“剧本的一部分”。
我才是那个,一直在拖着伤口,把噩梦演完的人。
我说:“我要写一个……能留下来的梦。”
他们愣住了。
我接着说:“一个不再靠死亡才能逃脱的梦。不需要把主角逼疯,也不需要用恐惧来测量清醒。”
我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第一句话:
> “她从不再逃开始,才真正成为主角。”
我转身,黑板后浮现一道门。
门后,是无数个梦境接口。每个都闪着微光。
我知道,那是我可以走入的“别人的梦”。
我忽然明白了,所谓“编局者”,不是让一切听我安排。
而是:
**“为其他人在梦中,点一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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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我不再做梦。
或者说,我不再是那个在梦里逃亡的人。
我成为了一个“梦中引导者”。
有人梦见自己被母亲杀害,我告诉她:“你可以从小女孩变成大人,告诉她你不再怕她。”
有人梦见自己被抛弃,我让他对梦中的父亲说:“你离开我,但我可以留下我自己。”
我从不提供出口,只写“通道”。
我不安排结局,只允许他们自己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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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有人问我:“你真的醒了吗?”
我说:“醒不醒不重要,我写着,就还活着。”
他说:“你是在梦中救人吗?”
我笑了笑:“不是救,是允许。”
“允许他们哭,允许他们跑,允许他们打破梦里的规则,允许他们相信自己不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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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最后一次打开剧本。
黑封皮依旧陈旧,边角翻卷,纸张吸饱了时间的静默。
我在最后一页写下:
> “这是一场漫长的梦。但我们终将,不再逃亡。”
我合上它,转身离开。
门缓缓关上,教室归于空白。
剧本,写完了。
但梦,还在。
而我,守着它。
「尾声」
后来,我成了一名“梦境心理分析师”。
我听很多人讲梦,他们说自己杀了人、被绑架、被母亲背叛、被父亲追杀、在直升机上摔下来、在家门口被拐卖。
我什么都不评判。
我只说一句话:
“你做得很好。你活着走出来了。”
他们说:“但我还没醒。”
我笑一笑,说:
“你已经在写剧本了,这比醒来,更重要。”
后来,我的生活变得极度安静。
我不再被梦惊醒,也不再在清晨迷失于现实与虚幻之间。我依旧住在那间老公寓,阳台的绿植慢慢长高了,茶几上的剧本厚了一点点。
只是偶尔,我会在夜深人静时,听到楼下风声里夹杂着谁的哭声。
我知道,那不是幻听。
那是还困在梦里的“她们”。
我不再害怕。
我学会了不去试图分辨“真实”与“梦”。因为我明白,有些梦,是比现实更真实的存在。
比如那个小女孩,后来在她的梦里不再逃跑,而是冲上前,护住了她自己。
比如那个在火车站大喊“没人爱我”的男人,最终在梦里等来一个没戴面孔的女人,轻声说:“我听见你了。”
我还记得那晚我坐在剧本房中央,桌前的台灯泛着微光,我将他们的故事一点点抄写下来。
我不是记录者。
我是——守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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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时候会走进别人的梦,不说话,只安静坐在他们身边。
他们不一定看见我。
但他们往往会突然停止哭泣,抬头望向一处空无之地,然后说一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人懂我。”
那一刻,我会默默笑一笑,然后起身离开。
我知道我帮不了所有人。
但如果能在他们最暗的夜里,留下一点火光,就已经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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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某个深夜,在最后一页剧本角落写下:
> “如果你正在阅读这段话,
> 那么你已经穿越了整个黑夜。”
梦还在继续。
我还在写它。
而你,也正在写你自己的那一部。
别怕。
我们都还在路上。
「结语. 雯墨独白」
“我从梦里死过,也活过。
我曾经想逃,后来学会留下。
如果梦境是囚笼,那我就拿笔,在里面挖门。
我不保证能救所有人,但——我能把门写出来
谁想走,就能看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