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去睡吧，晚安。”

这是今天凌晨两点，杜笙睡醒从卧室出来将走到客厅时，听到客厅里男朋友夏飞用低沉的语调对着微信说了这么一句话。她当时不由得止住脚步，没敢去追问。这个小插曲像是一滴水珠落入她的心湖，泛起涟漪。她一直想知道夏飞是对谁说了那么一句话，还是只是对某一个人的玩笑话而已。

她下班回家刚一走进公寓一楼的电梯，一个男子左手拎着垃圾袋，右手玩弄手机低着头走出来蹭了一下她，洁白的裙子下摆处顿时印下油渍。男子毫无察觉，依旧慢悠悠地往外走。杜笙的怒气突破临界点，爆发了出来，像那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

“喂！你的弄脏了我。”

这也难怪，这一天是周三，正是工作压力达到峰值的时候，且她负责的一个银行项目上线产品的测试出了问题，受到领导的责难。加上这几天她大姨妈来了，心烦意乱着呢。任何的风吹草动，似乎都能变成沙拉热窝事件中的枪响，在她的心里引发一场世界大战。

男子抬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径直走了。杜笙气得咬牙切齿，直跺脚。

她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把手，一推开房门，就听到了“······double kill，triple kill，quadra kill······”的游戏声音。夏飞仅穿着一条短裤，上身裸露，双腿盘坐在沙发上玩王者荣耀。“你们这群傻逼，要不要团，再不团上就投降吧······”，夏飞一边骂咧咧，一边手指马不停蹄地在iPad上滑动。

夏飞抬头看了她一眼，仍玩着游戏。

杜笙和夏飞是大学同学，又是同乡，大三那年确定恋爱关系，一毕业他们️就回到了省城，租房子同居。离开大学校园过去了五年，生活不温不火地过着，未来在杜笙的心里却越发像一张未知底面的牌子，都没有勇气去掀开。自从王者荣耀这一款游戏出来，夏飞沉迷其中，乐此不疲，稍微有空，就玩一把。现在她们两人一整晚三言两语就可以打发，经常是一个灯下看书，一个沙发上玩游戏。

上个周末，回家时，母亲又问起杜笙什么时候结婚。她回答说等等。这样的问答这两年一直在不断上演。她现在28岁了，正是最适合穿婚纱的年龄，可是结婚看起来又那么遥遥无期。他们这些年来一直在和房价赛跑，却发现这就像是一场乌龟和兔子的比赛，差距越来越大。

夏飞正玩得不亦乐乎。杜笙很是怀疑这还是那个令自己心旌摇曳的夏飞么？

那个时候的夏飞既是书生意气，又阳光十足。

杜笙还记得大三那年的国庆，夏飞拉着她去爬华山。一路攀登，到达千尺幢，游山玩水的闲情逸致顿时消散，华山的险峻，令人油然地小心谨慎起来。在这里，陡峭的石阶往上蜿蜒，消失在峭壁裂缝逼仄的尽头处；两旁的铁链垂挂，环环相扣。登山者手挽铁链拾级而上，那些铁链经过日积月累手掌的抚摸，质地乌黑滑润，像是沾染了灵性。夏飞像只猴子，手抓着铁链飞快往上攀爬，在石阶的顶端笑意连连饶有兴趣地看着杜笙往上攀爬。杜笙则是双手戴着红色的手套，手脚并用，双手撑在前面的石阶上，后脚蹬着往上爬。“这才是爬山”，她气喘吁吁地说，特意在“爬”字加重了语气。杜笙现在还记得夏飞那时顽皮且坏坏的眼神，做出一副鄙视她的样子。

在东峰等日出的时候，还是凌晨三点。寒气袭人，他们两人都租借厚厚的绿色军大衣御寒，笨拙得像一只企鹅。顶峰上临着万丈深渊，云雾弥漫，游人都在云端之中。繁星点点，在林梢之上，非常明亮，近在咫尺，仿佛触手可及。他们两人倚在木质的栏杆上，看着这美景，不像在人间。趁着杜笙看得出神，夏飞猝不及防地在她脸颊吻了一下。等杜笙反应过来，夏飞又摆出一副沉迷美景之中的样子，她气得拿指甲弹他的脑门。

“哎，发什么呆呢。赶快做饭好不好？我肚子饿了。”夏飞左手摸了摸肚子，右手仍拿着手机说。

杜笙炒了一份青菜，一碟莲藕炒肉片和做了一份西红柿蛋汤。

“上次我回家，我妈又催我结婚了。你怎么看？”杜笙见夏飞落座，一面给他盛汤，一面说。

“这不是还买不起房子么？再等待。”

“都等两年了。再说我们也不年轻啦，实在不行我们先结婚吧；要不我们都向亲戚朋友借点也行，应该能够凑出个首付的。”

“我不借，要借你借吧。”

“可是这房价涨得比我们那点工资还快，得等到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

······

一夜无话。

早上六点，杜笙出门，准备跑步去。这是她大学起养成的习惯了。以前夏飞也跑，只是最近这一两年他渐渐懒得跑了。

她出房门时候，正好碰上一个打扫大楼卫生的阿姨在门前忙碌着。那个阿姨见了她，看了她一眼，嘴巴嗫嚅着，似乎要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杜笙也没有多想，对她微微一笑，跑步去了。

他们住的这个北部湾小区临近商业中心，平时晚上有保安巡逻，早上有保洁打扫卫生的。她和夏飞就是觉得这小区物业管理挺好的，才在这里租了一室一厅。

七点钟的时候，杜笙跑完步。到了菜市场，买了早点回来。她刚一走进大楼，正好碰见那个打扫卫生的阿姨，从楼梯里出来。她们两人四目相对，那个阿姨又看了她一眼，嘴巴还是嗫嚅着，欲说还休。

“阿姨，你好。请问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哦，没有什么事的。”阿姨，顿了顿，“对了，你是住在1104号房间吗？”

“是的。”

“那你是和别人合租吗？”

“不是啊。我是和我男朋友住在一起的。”

“真的吗？”

“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事的。”

阿姨带着狐疑的眼神走开了。杜笙觉得莫名的奇怪。看着阿姨的背影，越走越远。杜笙内心的不安，越发强烈起来，她决定追上去，问个究竟。

“阿姨，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对我说？你要是有什么话，尽管大胆对我说。”

“这······”阿姨，犹豫了一会。“我还是说了吧。我打扫卫生的时候，偶尔看见你们那个房间有一对男女进出。所以我还以为你是和别人合租的呢。”

听完这个话语。杜笙整个人如五雷轰顶，觉得世界在塌陷。

“阿姨，我知道了。”

杜笙失魂落魄地走开了。她这时候想起了男朋友，那天深夜里，微信里面说的那句话。瘩楼梯回到他们的那个小窝，觉得既漫长且疲惫

回到房间里，夏飞正穿着条纹睡衣在浴池里漱牙洗脸。杜笙把买来的油条、鸡蛋饼、豆浆放在桌子上。

“早餐给你放桌子上了。”杜笙缓了下，“还有我会出差两天，到周末才回来。”

杜笙看见夏飞转过脸来点了点头，他的嘴角满含乳白的泡沫。杜笙收拾衣物，装进行李箱里。

杜笙一如往日的公司里上班去了。她特意加班到晚上八点半左右，才回来。从进入公寓楼梯始她的心跳如鼓响，电梯爬升得越高，她越发有一种失重感。电梯停在了十一楼，她缓缓地走出来，停在了1104的房门前。她有些情怯起来，想要逃离。

她打开房门，房间里静悄悄地，夏飞并没有在房间里，房间里只觉得像是一片荒芜的原野，笼罩在灰沉沉的天空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