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
打更的老人走在铺满青石的街道上,边走边喊着打更的号子“夜半三更,小心火烛”.茶铺的小二在老板骂骂咧咧的声音中,手忙脚乱的收拾着桌子,准备打烊了。
“快一点晓不晓得,再磨蹭下去,天都要亮了”。
“是,是 …这就好”。小二吹灭了门口挂着的灯笼,手脚利索的关上了茶铺的门,挂出了打烊的牌子……
打更的老人眼前突然一黑。一个踉跄,差点摔了跟头。哦,原来是茶铺小二灭了烛火关了店门,老人心里想着。
继续打着更向前走,远远瞧见卖烤红薯的王大娘还没有回家。老人上前打招呼,嗓子略带一丝沙哑“王大娘,还不收摊呐,不早了,这都三更天了”。
“一会儿就收了,这不还有几个没卖出去嘛,放到明天不好卖了”。王大娘笑呵呵的回答,边上点着的一盏油灯眼看就要熄灭了。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小巷子里传来一阵“噔噔噔”的声音,那声音愈来愈近…少时,缓缓走出一个身传藏青色长马褂手拿一根木棍边敲地板边走过来的中年男人。准确的说,是一个盲人。老人注意到,中年男人胳膊上挂着一盏小小的灯笼,他依靠木棍敲地的声音来辨别方向。吸引他注意的不是那盲人的体态,而是他胳膊上挂着的那盏小小的灯笼。
在这样漆黑的街道,那盏灯笼竟然显得格外明亮。
他用木棍一下一下的敲打着地面,终于艰难的走了过来,眼前这个中年男人,面容消瘦,留着两撇八字小胡子,戴着一副中规中矩的黑色圆框墨镜。借着那微弱的光,老人又仔细打量了面前这个盲人,他看上去有些疲劳,脸上的褶子满是岁月的痕迹。
他踱步慢慢走到王大娘烤红薯的烤炉前,停下了脚步“大娘,今天的烤红薯还有吗?”
“有有有,你呀就是运气好,今天呐都卖光了烤炉里就剩最后一个了,呐,拿着,当大娘送你了”。王大娘边说边挑出一个最大的红薯三两下包在了一张厚厚的牛皮纸里,递给了盲人“喏,赶紧拿回去,给你的小孙女儿趁热吃”。盲人两手接过热乎乎的红薯,手在长马褂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两个铜板。
“大娘,这你拿着,虽然有些少…”中年男人看上去有些窘迫。
“这是做什么,赶紧拿回去,说好了只剩这最后一个了,是送给你的,是不是瞧不起大娘了。”
“不是不是,只是……”中年男人有些局促不安,拿着铜钱的手一时之间不知进退。
“好了,快拿回去,不然大娘真生气了。”
两人又推推搡搡半天。
大娘始终说什么也不肯收下那两个铜板。
最后盲人讪讪的收回手,千言万语的谢过之后。又敲着木棍慢慢的从原路回去了。
站在一边的打更老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王大娘,明明她的烤炉里还有好几个红薯…… 王大娘看着老人惊讶的表情笑了笑没有说什么,推着车子收摊回去了。
从那以后,几乎每次老人深夜出来打更都会看到那个中年男人胳膊上挂着一盏小小的灯笼,慢慢走在漆黑的街道上,那盏小小的灯笼微弱的光芒却是黑夜里唯一的光亮。而卖烤红薯的大娘也每次都等她的最后一个顾客,那个中年盲人,等他买完红薯才会收摊回去,不论多晚。老人也每次都算好时间绕到那里打更,帮助卖烤红薯的大娘一起收摊。
他们之间也似乎有了一种默契。
中年盲人有一个小孙女,其实那小姑娘是他捡回去的一个孤儿。盲人由于眼睛看不见,只能在废品站替别人做回收。爷孙两的生活勉强过得去。小孙女喜欢吃烤红薯,盲人每次忙到深夜回家的时候,都会给她带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而他的胳膊上总挂着一盏小小的灯笼,别人也总是问他为什么你眼睛看不到却还要点着灯笼。
他回答,虽然自己眼睛看不见,但他要给那些走夜路的人照个亮,别让迷路的人回不了家……
夜晚的青石街道,那盏小小的灯,依旧散发着自己微弱的光…
文/荼靡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