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关边城的一个小村庄里,本该宁静祥和,男耕女织,鸡犬相闻,然而战火熊熊,终究一举击碎了村民心中安稳度日的微小愿望。
哒哒铁蹄,不管不顾地踏了下来,村庄里到处都是惊声尖叫的鸡鸭鹅,与横冲直撞的猪牛羊,还有已经被马蹄践踏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男丁和孩子统统杀了,一个不留!女人全部都绑了,送回军营去!”
当头一将,驾马挺枪,号令诸军,正是北朝大将年峰。
忽然,一声婴儿的啼哭从身旁的草垛里传了出来。年峰登时勒住马缰,过去查看,用手中长枪拨开干草,却发现里面藏着一个惊慌失措的女子,女子的手还捂着一个初生婴儿的嘴。
年峰不多言,亦不犹豫,闪着寒光,沾满血腥的长枪高高举起,朝着婴儿便要插下去。那女子见状,心中竟然不禁涌起无限勇气,一翻身,扑到了婴儿的身上,想要用自己的背脊为自己的孩子挡住长枪。
年峰见此情形,面上的表情却无丝毫变化,就仿佛是毫无情感的杀人机器一般,手中之枪亦没有因此有任何停滞。
眼看一枪之下,便是两条性命,忽有一物,划破长空,飞旋而来,正击打在了年峰的枪杆上。年峰虎口一震,鲜血直流,竟然跌下马来。
那物在枪杆上一撞,又飞了回去。年峰气急败坏,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大声骂道:“奶奶的,是谁如此大胆!”
他朝着那东西飞来的方向看去,却见一人,白衣青巾,儒风文雅,右手一剑背在身后,寒芒逼人,左手一剑护在胸前,却是黯淡无光。
年峰这才明白,刚才击在枪杆上的,便是那黯淡无光的无锋钝剑!
“战火连天照北关,多少儿郎裹尸还?人命无辜如草芥,白骨尸骸作青山。无端兴战,生灵涂炭,稚子何辜?老弱妇孺何辜?尔等罪该万死!今日,心剑张泽玄,便要替天行道!”
年峰气极怒极,手一挥,吼道:“哪里冒出来的臭酸儒给军爷在这拽文?兄弟们,给我上!”
一声令下,数十铁骑杀声震天而来,直冲张泽玄!
张泽玄却是不惊不惧,足下轻轻一点,飞身跃起,双腿连踢,将许多北朝骑兵踢下马来,双剑连挥,又将无数骑兵斩落马下,统统一剑封喉。
年峰见状,心惊肉跳,恐惧已然占据了他的身体。他马缰一勒,两腿一夹,便要全力逃跑。
张泽玄见此情形,左手求知钝剑飞旋而出。钝剑纵然无锋,运剑之手却有千钧之力,眼看就要斩落年峰的人头,转瞬之间,忽有一物,从左侧方飞出,挡住了求知剑,将求知剑弹回,最后插在了右边的草垛上。
张泽玄接剑,向右一望,却是一根枯木一般的拐杖,杖头还雕着一条吐信之蛇。
“五步必倒……”
转念之间,左耳已闻风动,万毒一掌已经朝着自己的左肩打来,逼命而至。
张泽玄知道这个毒师浑身是毒,不敢硬接,避开一让,飞脚直踢毒师腹部。
眼看张泽玄的脚带起的气劲就要踢到毒师的身体,不利于行的独孤鹫,身体却像一条蛇一样,滑了过去,避开了这一腿,绕到了张泽玄的身后,在他身后的马背上拍了一下,又弹到了张泽玄的右边,拔出拐杖之后,又是在草垛上轻轻一拍,便顺利坐回到了左侧的轮椅上。
张泽玄回头一看,身后那匹马已经全身发紫发黑而死,心中不禁暗暗庆幸,也深深地后怕。
“没想到,毒师竟然亲自来了。”
“本师听闻,有江湖高手阻碍行军,故而就来看看。还请张先生,莫再多管闲事。”
“没办法,他们残害无辜百姓,我不得不管。”
“将士们一路征战,甚是辛苦,压抑良久,我也无法约束。更何况,古来行军,哪有不伤及无辜的?”
“那就无话可说了。”
“既然张先生执意阻拦,那本师便只有……”
独孤鹫枯老的话音刚落,手中枯杖翻转,机括发动,一道细无可细,如蛛丝一般的银线自杖中飞出,缠住了张泽玄手中双剑。银线材质特殊,张泽玄猝不及防,一时竟也难以挣脱。
张泽玄虽然受制,应变却也是极快,当下反客为主,双手持剑用力向后一拉,轮椅上身如枯槁的独孤鹫登时便被拉得飞了起来。
银线顺势一松,张泽玄挣脱束缚,但独孤鹫却也就势飞来,抓准空隙,毒掌已经欺近面门。
张泽玄唯恐中毒,本不欲去接独孤鹫的招,但是此刻避无可避,唯有双剑交错,挡在面前。
谁知,独孤鹫还没碰到双剑的剑身,就在空中一个翻身,掠回了轮椅。
张泽玄不明所以,只觉得一股莫名而又熟悉的剑气自右而发,在独孤鹫一掌打到自己之前,先击中了独孤鹫。
“翰墨风流冠古今,不激不厉有兰亭。落笔从未问功名,举剑但求可随心。”
伴随清朗诗声,但见一人,挺剑而来。
像剑一样的笔,像笔一样的剑。
“没想到,那日北濠桥一别,再见面时,我却欠你一招的人情了。”
来人正是,书圣剑仙柳之羲!
“叙旧的话暂且按下,先过了眼前这关吧。”
“嗯。要小心,这个‘五毒必倒’浑身是毒,兵刃和身体尽量都不要与他有什么接触,用剑气攻击!”
“明白!”
柳之羲说罢,手中遗风剑陡然而起,正是兰亭剑序之“流觞曲水”!
张泽玄随之而动,左手反握求知剑,右手正持躬行剑,知中有行,行中有知,知行合一,心剑起!
遗风行左,心剑走右,双面夹击独孤鹫!
独孤鹫却不慌不乱,手中拐杖舞成风,杖头飞出的银线更是变化多端,诡谲不定,让人捉摸不透!
然而,柳之羲江湖人称“剑仙”,张泽玄则是北濠桥主,兰亭剑序精妙非常,心剑之威亦是惊天地,泣鬼神。这两人联手,江湖上几无人可敌,独孤鹫勉强支撑片刻之后,便渐渐趋于下风,右肩为柳之羲剑气所伤,杖尾亦被张泽玄手中躬行剑削去一截。
就在这时,风中忽然传来一个低沉忧闷的声音:“以二敌一,不会太无耻了吗?”
随之而来的,是快无可快的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