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写下这篇文章的时候,各种心情,五味杂陈,当人家全沉浸在快过年喜庆气氛中时,我们家却又是一件翻天大事,而我在短短几天内挑起了家庭大梁。生活总是充满着各种无常、无奈与不易,只有亲身经历过,才会更珍惜日子的美好与彼此之间的相处。
我从来不知道爸爸会病倒,因为从来都没见他怎么生过病,我总把他当成家里的顶梁柱,小时候就过分依赖他,长大成家之后还是依赖他,而他都能神奇般地为我和妈妈遮风避雨。在我之前的病情一出来时,他就说了一句:“有老爸在,一切放心好了。”而我在家人的陪伴与帮助下,真的日复一日地好转了。
可是我几乎忘了爸爸年纪大了,也会生病,而且病发得太突然,突然地让我们全家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去接受。从无意中做的检查到确诊到入院到今天的手术,刚刚一个星期整,我已经完全忘了这一个星期我是怎么熬过的,我只知道自己忍着刚刚术后肚子的疼痛,每天奔波在家里与医院之间,我几乎忘记今天是星期几了,各种担心与劳累。已经戒了咖啡的我,这几天完全靠咖啡来提神醒脑,而到了夜晚却又进入另一种失眠状态。
这个给我姓名的男人,将自己的生命完全交给了我,我突然发现自己责任的重大。术前的各种分析决定与签字全和我的名字联系在一起,而我10天前刚在自己的手术上签完字,从不曾想过没几天后会去决定爸爸的生命。在签字的那一刻,我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中年人,以及我们这一代人的各种危机与压力,每一笔和一划都是签得不那么容易。
今天早晨,以最快的速度安顿好儿子后,急赶往医院,那个往常生龙活虎的爸爸已经插上了胃管,我庆幸路上没怎么堵车,我还能有时间送爸爸进手术室。但这时我的眼泪就马上不自觉地流下来,只是我不想让他看见,我背过身了。我多希望这一切就是一场梦,不是真实的,过年前这个突袭的晴天霹雳马上令我们整个家庭蒙上阴影。
进手术室前,爸爸很乐观地在我头上轻拍了一下,和我结婚时领我进婚礼殿堂交给丈夫的动作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今天的我已经笑不出来了,我只能勉强挤出一点点微笑,算是给他的安慰和鼓励,但没几秒,眼泪又一次流出来,我只能躲厕所间去擦掉,然后目送爸爸了背影,我看见他又转过身看了一眼我和妈妈,这一刻,亲人之间的不舍与离别,在这个眼神中,满满地显露,而这个眼神永远留在我的内心。
妈妈终于哭出声来,我知道她已经忍了很久,所有的安慰都是无效的,只有正常情绪的宣泄和释放才得以缓解。等在手术室外面将近5个半小时可能真的是一生中等待最长与艰难的时候。两天前我还特地去了趟灵隐,十年前妈妈手术前,也是我去的灵隐求的佛,整整十年,同样的心情,同样的焦虑,唯一不变的就是我们的坚强,与病魔抗争的那份勇敢,以及所有亲人间互相的扶持与帮助。
手术很顺利,预后也比最糟的情况要好,剩下的就得交给爸爸自己,在接下去的一段时间里与细胞之间的拉距与抗争。我想我的坚强与乐观就是遗传他的基因,而他应该要比我更开朗乐观,我可以战胜细胞,他也一定可以。
我的39岁快要过了,这一年,我遭遇了种种不顺,我想,佛大概是在考验我吧,就和取经过程中的种种磨难与关卡一样,过了这些,真经一定会出现。这就是人生,不可能全是好的,而坏的部分,我们只有去接受,去坦然面对,最后再去解决,生活教会了我们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