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并不算是畅销书,难为那些导演从卷帙浩繁的网文中发现了这颗遗珠。那些年霸占榜首的网文们,小椴的《杯雪》给了我们“相忘谁先忘,倾国是故国”的名句;江南的《缥缈录》“铁甲依然在”一出口,犹能激起少年热血,想象鹰旗飞扬;沧月《七夜雪》虽然大幅借鉴了古龙金庸,然而却将少有人问津的白氏《问刘十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刻到了人的心里面。
海晏的《琅琊榜》,似乎什么都没有。它朴素的“遥映人间冰雪样,暗香幽浮曲临江”在之前赘述的诗文的映衬下稍显苍白,然而它涧户无人,纷纷开落,与失传已久的情怀以沫相濡,最终香彻万里。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十年生死,幽冥异路。也许是觉得原著过于虐心,海宴为直面大众的电视剧版《琅琊榜》做了一些修改。
原著中江左盟派去南境帮霓凰郡主解决水战危局的是赤焰军前锋大将聂锋的弟弟,聂铎。二人在共度危局的同时相识相爱,而聂铎因为情不自禁爱上赤焰少帅林殊的未婚妻而无地自容,不辞而别离开南境,隐身江左。
霓凰接受梁帝招亲择婿的提议也是为了将南境女帅的婚姻大事炒得天下皆知,逼聂铎现身。
与剧版一样,《琅琊榜》里充溢着关于朝堂,关于人性的理想主义。然而对于林殊这个角色的结局塑造,却充满了现实主义。
而我们太爱林殊。
爱那个金陵城中,银袍长枪,往来不败,喜则雀跃,怒则如虎的最明亮的少年。
爱那个重返漩涡,拥裘围炉,运筹帷幄,殚精竭虑,病中像孩子一样虚弱喊着“父帅,父帅”,却又斗士一般坚定地喃喃说出“景琰,别怕”的无双国士。
所以我们期盼着,纵然命运残忍如斯,要他从梅岭地狱归来,这人世,还有一个天纵英才的女子为他坚守一生。
原著里,林殊深知萧景琰不会同意聂铎与霓凰的婚事,早就在撒手之前写好了说服景琰的书信。
桩桩件件,无不为存世者谋。一字一句,定然泣血。
所以,后来萧景琰常常在深夜还要去抄写林殊对大渝最后一战里大梁将士的阵亡名单。从最低阶的士兵往上抄。
每每抄到最后一个人的名字,便悲不自胜,伏案痛哭,连怀有身孕的太子妃都无法劝解。
书外的读者亦久久不能释怀。
《琅琊榜》里很多故事发生于雪落之时,她时常勾起坐在风陵渡口的风雪破庙里听江湖传说的记忆,仿佛彼时的郭襄便是年幼的自己。
当我很想念很想念一个人的时候,我曾经跟她寄了一支书签,背面小心翼翼一笔一划写一句“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她一眼就望穿了尺幅千里与欲说还休,于是感叹一句“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而正因我也知道她在回忆什么,于是更加难过。
就像萧景琰一生一世放不下小殊,我的生命中,也有这样难以割舍的旧人。幸运的是,我们虽然南北相隔,但好歹生活在同一片天穹之下。
曾经惺惺相惜,曾经彻夜长谈,曾经雪天登山,曾经鸿雁传书。现在,工作的工作,读博的读博,南的南,北的北。
再联系,已经很少像以前一般,谈诗论词,不眠不休。取而代之的是,讨论帝都的房价,深圳的房价,广州的房价,佛山的房价诸如此类。
都说,朋友之间,总是渐行渐远书渐少。也许应该庆幸,我们之间,还有房价可谈。
至于《琅琊榜》,相信此剧之所以那么火,除了知乎上罗列完备的一千个理由,还因为人与人之间哪怕天涯万里永不相见却不因此飘逝的追思与想念。
天知道,一直以来,我有多爱,这些曾经想要天荒地老,永不分离的朋友。
有一些话讲不出口,有一些拥抱太过短暂,但经得起年岁匆匆,叶落雪消。此身仍在,此血仍殷,便是《琅琊榜》的情义,便是林殊与萧景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