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零一章 花在千藤里

在月竹岛上，月婼出入哪都会被风寒水死死盯着，唯独出入花千藤这里风寒水绝对不会拦着，不是风寒水不想理，风寒水也有想过套花千藤的话，但均以失败告终，毕竟论年龄地位，花千藤都不低，外加那能让人生不如死的毒功，总是不由得让人敬而远之。所以风寒水顶多看一眼月婼从那院子里面出来时是横着还是竖的。

花千藤，月竹岛第三代花长老，沿袭了祖父花戏人的衣钵，如今已近80岁，是月竹岛内年龄最大的一名长老。

月婼刚接触花千藤时，是被软禁后的一年，风寒水为了让月婼学会忍受，让月婼去帮花长老的花施肥施了大半年。

“彩蝎子五只，红蜈蚣两条，再抓一只还没能吐丝的幼年银丝蛛，磨成末，配以断肠草、曼陀罗，蛇血入药，捣一下，浇到午夜蓝花下，黄昏采下花骨朵，拿到药房保存。”

花千藤的祖父花戏人是个医邪，这邪就邪在他种的那些看上去娇艳却处处可致人于死地的花，以及医术高超却见死不救的古怪脾气。他祖上传下的这些花可不好伺候，月婼本就不喜欢虫子，却让她去抓虫子，抓过来还不行，还要研磨，这一来二去，不知被蛰了几次，每次都肿个大包，疼得不行。但是花千藤没有给月婼包扎，而是用匕首和针弄破肿块，将毒血挤出，还说：这毒血越多越好。月婼每次都疼哭，不过后来，她不会再哭了，因为眼泪对她没有任何帮助。

这么熬的大半年，却是让花千藤对月婼的毅力刮目相看。久而久之，花千藤也从原来的不搭理，变得亲近许多。花肥还是要施的，只是若不小心又被咬了，除了放血以外，多了瓶止血的金疮药敷着。

月竹岛的所有长老中，花长老的屋子最大，他有一座山，但他也只有一座山，这山不高，却在里面充满了各种医药之物，堪称月竹岛最大的药房。山中布满各种奇阵，要上山，先破阵，这阵要是没破成，就会把自己搭进去。月婼就曾被各种阵法迷惑，险些丢了性命，好在月灵石有灵，毒物不敢轻易靠近，月婼才捡回了一条命。也从那时候起，花长老发现月婼能用月灵石去毒，以后若一不小心自己也搭进去了，就由月婼帮忙了。

久而久之，两人便成了好朋友，只是在风寒水面前，他们谁都不肯多说。

花长老的地盘几乎未变，植物枝叶不积灰，毒虫有序自成阵，药柜星辰罗一列，千万藤中花未眠。月婼回岛后第一奔向的地方是大殿，第二奔向的地方，便是花长老的府邸。

“花会枯萎，叶会凋零，唯独你这蓝花，天天被采摘花骨朵，却天天都会开放。”月婼一进门，最感兴趣的莫过于当年帮忙施肥的这株午夜蓝花。

“现在的花多娇贵，这花随我祖父过来，两百多年不凋谢，除了花自身，还要看养花之人怎样育花。”

“整株花的叶子绿得发黑，而这花却是白的，说是白的，到了午夜，灯笼照耀之下却是蓝的，黄昏更妙，采摘下的花骨朵，刚采下还是白的，不一会却变紫了。这白蓝紫，看似不相关，却在一朵花上体现，更让我好奇的还是，明明用红血浇灌，怎么这花却是一点红都不沾。”

“红血不红，这不红的血才是毒血。蓝花不像其它嗜血花，它本不嗜血，却嗜毒，而这世上最毒的，莫过于血。”

月婼笑了笑，花千藤也笑了笑，随后揭下各自的遮面之物，一同到屋内就坐。

屋内捡漏，几张凳子乱七八糟的摆的，桌子已被各种药罐占满，花千藤命药童烧壶热水，挪了药罐，空出一片可供人行走和小憩的地方，自己取下一罐茶，泡了起来。

“花爷爷的茶，可还和当年一样香。”

“是嘛？不怕是因为我在茶里下了毒才这么香吗？”

“花爷爷还是和以前那番幽默，每次递给我的茶都说下了毒，但是每次都没有下毒。”

“哦？这次例外吧？”

“没有例外不例外，除非，这不是茶。”

花千藤笑了笑，将茶倒在竹筒做的杯子里，递给月婼。月婼接过，假装没拿稳，茶立刻泼到地上，泛起白沫。

“哟，变机灵了？嘴上说的不小心，现在却是万般小心，看来这次没白出去。”

“花爷爷您过奖了，我算是您半个徒弟，您的那点小套路我多少还是知的。这茶本没有毒，毒在你的指甲缝里，你要毒死一个人，只需用手指轻点一下水面便已下毒，这绝活，你的徒弟白蝴蝶倒是怎么也没学会。”

“呵呵呵，可有小蝴蝶的消息？”

“有，不过人，我怕是带不回来了。”

“呵呵，无妨，是死是活？”

“已经……被我和雪扬杀了。”

花千藤一愣，随之叹道：“唉，不怪你俩，你两亲自动的手，那肯定是我怎么说也求不回的情，既然有消息，知道个生死，足矣。”

花千藤起身，拿了个陶瓷杯，月婼起身，给花千藤倒了杯茶，花千藤将茶洒到地上，算是以茶代酒，祭奠了白蝴蝶。

“花家虽是医家，但是办不到让人死而复生。”

“抱歉。”

“你不需要对我道歉，人各有命，她选择了她的命，我应该遵从。”

月婼低着头，又给花千藤斟了一杯茶，道：“有些人的命可选，有些人却永远没有选择。花爷爷是不是觉得，我回月竹岛，有些傻？”

“傻月，你何时傻过？风寒水要谁的命，他就能要了谁的命，你晚回来恐怕他就不是设个鸿门宴这么简单了。他完全可以在半路上就把雪扬解决，然后让你谎称雪扬客死他乡，用雪扬刀去选下一任雪长老，给你留个不朽的骂名。”

月婼叹了口气，问道：“今晚的庆功宴已避免不了，花爷爷有何打算？”

“我？我不去了，你自个注意不要让风寒水起疑就是。你对雪扬的感情我懂，雪扬对你的感情也迟早瞒不住，但风寒水是绝对不会让你和雪扬在一起的，他要折磨一个人，不一定非要了他的命，生不如死的体验，相信你是有所经历的。”

“可是……”

“你问题有点多，别忘了你在月竹岛上，是个不问。”

月婼本想想问些什么，花千藤这么一说，月婼就收起了话。花千藤笑了笑，又倒了杯茶递给月婼，月婼接过茶，没有饮，对着门口的路面洒起茶来。

黄昏时分，又要开始采摘蓝花的花骨朵了，这次，花千藤亲手摘下，赠予月婼。月婼握着花就往白竹苑去，匆匆换了套衣服便出门去，整个过程，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