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亚小婆的葬礼,她生前似乎说过,死后估计来送的人会更少了吧,像是一种极有先见性的语言。
早上天刚刚亮的时候,她的儿女们像往常的风俗一样,嗷嗷叫的哭了几声,据说是为了压住鸡啼的声音,莫不是怕她再从那冰冰凉的地面上在爬起来?她大堂侄子七十出头,整一个皮包骨头的样子,不久之前,他还把她狠狠的揍了一顿,因为她登门把他教训了一顿,就为这事,这个只有一米四的老太太,愣是被别人揍的连滚带爬,可她一句疼都没有喊,滑稽的是,她走的时候,他竟然还坐在身旁,说是要守着亚小婆离去。家属都催着他赶紧去把家族里的人们叫起来了,因为要为上午前来的“大力”(方言,即抬棺的人)准备一餐饭,还要忙着买菜做菜。
先是三叔家的媳妇儿赶来了,忙问说昨晚几点过世的,她走到里面去,亚小婆已经被盖的严严实实的,只剩下一个香炉摆在她的头正前方,来的人都会往里面插上三根香,也有一根的,为了缅怀,不知道真假。不久,三叔的儿子也走过来了,大家盘算着买几只鸭、几只鸡,做什么菜,并且把任务都安排好了,谁家媳妇儿做哪些,平常这些个儿媳妇儿、孙媳妇儿们,见着她可是咬牙切齿的恨和看不起的,因为她很凶,今儿个竟然全部都到齐了,还个个都热心肠的做起饭菜来了。
太阳终于探出头来了,做法事的师傅们也都到了家里,一共有四个人,到了之后就很熟练的扎起了礼花,还有横幅和幡,他们细细的询问着家里有几个儿子、几个孙子、几个玄孙、几个曾孙......就好像是查了户口一般,相当的敬业。除了扎纸花外,他们还会是今天的乐队,负责整个现场的“演奏”,不一会儿唢呐声、钹声、锣声、鼓声就响了起来,告诉着街邻四坊,这家里有个人死了,而且年纪还不小,还有“奏乐”的声音,这样大家便会传开了,到时候出丧的时候,就会有人站在小卖铺那,看看热闹,主要是看他家是不是“人多势众”,是不是放的大鞭炮。
门口贴着一张经由算命大师推算出的“课书”,上面详细的写着及时“给饭”、几时“入棺”、几时“放棺”,还包括多少岁的人不能再什么时辰看,实在是太详细不过了,就连死了都考虑的这么的周到,好像是一场不能玩忽职守的盛典。
快到晌午的时候,法师们会让家属跪在一张桌子前面,每个人手里拿着属于自己的那一根幡,嚎哭着逝世的亲人,以表示心里的不舍,不相干的人,则是打了条红布过来,丢在地底下,站在一旁看热闹,约上三两个熟悉的人,大家一起坐着聊天。
走完这个仪式,突然听到外面一群人吵吵嚷嚷的冲进来,抬进棺了抬进棺了,抬着几根大的木棍进来,村里的人们都管这几根东西叫“山牛”,几个人便撺掇的把亚小婆抬进了棺材里面,那一刻正厅大门紧闭,除了她的儿子,就是一群不相干的人,在她旁边吵吵闹闹,他们不断的往她的棺材里塞着黄纸,就为了把她固定住,抬的时候稳当,不至于东倒西歪,也为了他们能够跑得快。
天边突然转阴了起来,正如她凌晨一点半走的时候,天空下了丝丝的细雨就停了一样,可是这次没有下雨,只是阴着天,不是那么的热了,可能是为了让她更好走一些吧。
当她真正的把土覆盖完之后,天空就飘起了倾盘大雨,一粒一粒的拍打在坟头上,可能是她不想出来了,也不想听见这外面的声音,所以把它拍的更严实一些。
她的大女儿回来对她的孙子说:“你看今年奶奶去世,往常都没有来的一些人,今天可是倒好都打了布过来了,有面子勒......”
我想起她被人追着打,每次走路都会被人白眼的画面,朝着家的方向磕了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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