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度厌倦只有风扇呜呜作响的大教室里,墙面和教科书的纸张一样白,一样褪色。黑板那头叽里咕噜的老师,亮着永远不换背景的PPT,和一份密密麻麻的文档。
他念着一本和摊开在我面前的一模一样的书,抑扬顿挫得像一部变奏曲。
他好像能轻松说出未来这个词语,好像能给我划出一条清晰平整的线迹,好像努努力,就能够跟上汹涌的人潮。
而我却分明看见,时针、分针、秒针,都在打架。
陪我们打。
在作家潘云贵的书里意外看到Perry的故事。
在寸土寸金的厦门岛,Perry一个人面对每月两千的房租和各种生活的开销。
因为自小养成的犟劲,遇到事情不肯跟家里说,总是想着自己解决。
“当家教还没领到薪水,人家小孩闹失踪;到厦大门口卖明星片和地图,又争不过大妈们;自己写稿,公司又不能期期排上,因签了合约也不能往外投,无奈之下便给某作家当枪手。”
那些时日,Perry一整天都在写,凌晨也在写。
连续三天,终于崩溃了。
潘云贵说,后来自己连续创作的夜晚去读Perry写下的文字,心疼之外更有痛感。
“我第一次出现在抢救室的时候真觉得自己要死了,朋友说我已经同得快昏厥,手里还死死地捏着念珠,像是在给自己超度。可我只是感觉自己一直在出租车里,上坡,下山,过桥,穿越隧道……凌晨四点,是我那三天来跑的第七次医院。所有的症状在那个晚上一次性爆发——头疼得跌倒在浴室,一喝水便吐得满地都是,浑身发冷,体温几近四十度,视线模糊……”
在此之前,我在Perry的读者见面会上见过他一面。
因为是第二场读者会,位置又很难找,去的读者很少。
整场互动大概有一半被我承包了,我还记得那个书店的灯光暖黄,Perry坐在中间,把一些需要咬紧牙关才能挺过的故事讲得风轻云淡。
我说,其实你可以写写青春文学,它的市场,实在要比传统文学好太多。
我知道以他的才气,简直易如反掌。
这些话,他的编辑也劝过,可Perry当时却直截了当的拒绝了编辑。
因为不想,不愿意。
他说了一个朋友的故事:在北漂的时候,赚够一笔钱就辞职,躲起来写小说。没钱了又去赚。
还未被生活逼得走投无路,所以就继续负隅顽抗。
拼尽全力去活,是为了有一天,在现实的麻绳把生活捆得死死的时候,可以在平行的时空里,创造另一个时间史。
很早就明白,蜜饯或毒鸠,都要咽下去。
身体或精神,总有一个在亡命。
前不久,一直被大学生嫌母亲给的生活费太少这件事刷屏。
其实我觉得是有些打脸的。
没人有责任有义务,为你一直撑着保护伞,成为你的提款机。
失去或得到,来或者去,伴随成长的决定,终将从信别人到信自己,靠别人到靠自己。
只是我希望你的苦有人懂,你的困难,有人帮。
然后我们自己,攥紧拳头迎上去。
有一天,我不再被定好的闹钟叫醒。
凌晨六点,在窗外的天空蒙蒙亮的时候醒来。
隔着手机屏幕的另一端,朋友说,睡不着哇。
我盯着天花板,为什么呢?
是梦境愈发荒凉,还是骨头愈硬,我们背负的东西越来越多,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
大概,没有顾及生活和明天的人不会懂的。
终于,我坐在只有风扇呜呜作响的大教室里,看见墙面和教科书的纸张一样白。
我厌弃它粉饰出的轻而易举、理所应当,我讨厌那一条平整线迹里的汹涌人海。
却不再苛求,不再责怪。
因为我已知道,我正在经历它,穿越它,离开它。
未来会越来越残酷吗?
当然会啊。
所以,我们还要和途径的故事打一架。
谢谢你为我点亮小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