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11-01

《让我勇敢地喜欢你》

回母校参加校庆,颇有感触。校园扩建了,一开始有些陌生。学生还是穿着“丑丑的”红色校服,和我上学时一样,不喜欢把外套的拉链拉上。虽然教导主任多次提醒,但学生屡教不改。女生还是清一色的低马尾,“不遮眉,要露耳”;男生还是寸头。高三的标语啊横幅啊红闪闪的一大片,走廊的墙壁上,贴着“周测总结”、“优秀试卷”等。

高三的时候总想要逃离,总想要“快进”,早点儿上大学。但回首看看,那段能表露本性,畅所欲言的时光,却是常在梦里留恋。那是兴杰的18岁,也是我的18岁。

一、

他的名字已经在我耳畔响了许多年。具体来讲,我多少岁,这名字就响了多少年。“杨兴杰”,“杨兴杰”,我常常在心里默念。听我爸说,一开始他爸爸取的是“杨家贤”,可一对着兴杰喊“家贤”,兴杰便哇哇大哭。无奈便改为“兴杰”。“兴杰”“家贤”,反正也差不太多。

他爸和我爸在同一个单位上班。我和兴杰从小认识。我妈曾说到过,我小时候感冒发烧,硬是要拉着兴杰一起睡。唉,我又能拿出个什么证据来反驳呢?

兴杰比我大一岁,比我早一年高考,比我早一年去了北京上大学。他在学校平时组织的考试中不显山不露水,读了初高中六年,奖状只有零星几张,都不好意思贴在家里的墙上。但在中考和高考却都是全校前三。我爸曾和他开玩笑:“兴杰啊,你是不是平时觉得试卷简单,不好好考啊?”他总是笑笑,或许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吧。我爸总是说兴杰脑子好使,性格沉稳。我爸很喜欢兴杰,是那种喜欢儿子的喜欢,但后来兴杰“上我家户口本”这件事,我爸确实没料到。

高考后一个星期,我心中的弦还是绷得很紧。我估完分,六百出头。我妈不免絮絮叨叨,说我高考那几天热傻了。

想过提前了解了解学校,规划规划志愿表,但因成绩不如意,便一直回避这事。被我妈说了几句,自是没有出门玩乐之心,只闷闷地呆在家里,翻翻高中的语文练习册,把其中的小说啊散文啊的抽出来读一读。或是修修花草,写写书法。甚至无聊得“研究”上了高中的物理。我是放假在家了,但我爸我妈还得忙着工作,家里静得让人心里发慌。我打开电视,总算有了点儿声响。

周末的午后,大概一两点吧,我躺在地板上,听着周杰伦的《七里香》。我妈推门,走了进来。“兴杰他妈妈给我发了条微信,你看看。”内容很简单,大致是兴杰让我加他个微信,方便填报志愿的时候他给我建议。“兴杰去年报过(志愿),有经验。你毛毛躁躁的,有人帮你参考参考总归是好事。”“他急啥?现在分数都还不知道。再说他怎么给我建议啊?我是文科,他是理科。而且我估计过分,我分数……”“你现在说分数低有什么用,早干嘛去了?”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我还是加了他的微信。零星几条朋友圈,大都是学习研究之类的。只有一条不同,是和几个室友在海洋馆拍的合照。我把照片保存了下来。

高考出分,和我所想没多大差别。614。我清楚地记得兴杰的(分数)是648。我妈恨铁不成钢,我爸却是说了一句“女娃娃,学着学着就不行了”。我关上了门。手机亮了,一条信息弹了出来:“我猜猜啊,650?645?对不对,听说今年历史挺难,数学也难算。”我脸发红,但还是把查分页面的截图发给了他。“题目难,是不是?”“你等我晚上帮你查查,你这个位次能报什么学校。”

没吃晚饭,我静静地看着夕阳长着脚爬过窗台。月亮为了证明自己,把如水月光注入我眼底,继而泪水胀痛双眼。有人敲门,又轻缓地推推门。接着是一阵低语声。我静静地听着,似乎有人唤我的名字。“小颖,给阿姨开个门啊。”是兴杰的妈妈。我慌乱中擦着脸上的泪,把头发扎了起来。

我靠在她怀里,她搂着我,温暖软湿的手顺了顺我的头发。她是个安静的人,平和细腻。她来我家找我妈玩的时候总给我带小蛋糕。之前学校文艺汇演的时候,她会给我化妆,帮我挑选裙子。

我静静地淌眼泪,客厅里的声音渐渐小了。静,静得我听见了她心脏跳动的声音。她的毛衣温暖柔软,似乎带着丝丝甜气。我看看钟,快十点了,明天她还要上班呢。

她离开以后,我看见桌上的蛋糕。吃了一口,甜而不腻,奶油似乎不是进了我嘴里,而是融化在我心上。

二、

北京,我日思夜想,哪怕让我折寿十年,我也愿意到北京读书。兴杰在北京,他给我寄过北京的明信片,也给我送过北京的文创产品。我想象他站在天安门前,一缕晨光染红他额前的碎发;我想去看看故宫的“一砖一瓦一红墙,两朝三世六百年”究竟有多美;我想看看什刹海的夕阳,夕阳的什刹海;我想尝尝冰糖葫芦,糖炒栗子,铜锅涮肉,秋梨膏;我想体验体验郁达夫笔下《故都的秋》……

可是我却在离他最近的一步上犹豫了。当时的那些想法放在现在看,简直是好笑。我怕离他太近,老是满心满眼都是他进而影响学习;我怕上了一个北京的大学,从而被别人看穿我对兴杰的心思;我甚至怕他已经有了女朋友,那时我定会像个小丑!

我列了一个表格,写了大学名称和专业。兴杰似乎是他自己报志愿,急急忙忙催了我好几次。我把列表发给了他。“你没有特别想去的城市吗?”“没有。”“那我不多说什么了。”

于是,我去了13朝古都西安,上了一个211。每次看手机里的天气预报,我总是留意北京是否降温,是否下雨。西安断断续续下了一个多月雨,北京却每天都是大晴天。

三、

西安的人豪爽果断,并不难相处。在城市之间穿行,我渐渐见惯了喧嚣的车流,忙碌的人群。但一种思念仍像绳索,在起风的夜里把我的心勒紧。吃麻辣小火锅时,雾气把眼镜蒙住。不知道是不是水汽太大,我总有错觉,回到了与他煮火锅吃的时候。

有了微信,联络更加方便;加之同是出门在外,“处境”相似,我和兴杰沟通多了起来。

隔着一千多公里,兴杰会不时寄给我几张明信片,有时学着“文人雅士”给我写几封信。有时候,我们会给对方点点外卖,分享分享刷到的视频。他喜欢写随笔,我喜欢写日记,他喜欢看我的日记,我也愿意看他的随笔。我爬华山时照的照片被他贴在床头,他打篮球时的视频我也保存着。在做PPT遇到困难时,他会先帮我做完,然后在慢慢教我。我不用再像几年前那样惧怕别人知道我的心思。之前,高考时34分的分差一直像是一颗裹在毛衣领口的刺,不时扎在喉咙上,阻挡我把话说出口。说也奇怪,这颗刺不知什么时候已被拔除。胆子大了,话也自然多了,我终于是可以把我的心思光明正大地拿到太阳底下了。

四、

打开天窗说亮话是在冬季。大理难得下了雪。从西安到大理,高铁大概需要十个小时。屁股被咯得生疼,腰微微发酸。走出高铁站,冷风灌进衣领。我拉了拉衣服,眯着眼找我爸。我在想,他今天会穿哪件衣服。

“颖……”我抬头,是兴杰。穿着白色冲锋衣,仍是寸头,银框眼镜,青色的胡茬,只是比记忆中更白了点儿。

“我和叔说我来接你。我刚考完驾照,给你露一把。”兴杰接过我的包,还腾出一只手来牵着我的袖子。

浓雾天气,路弯弯绕绕,兴杰开得格外慢。车里放着音乐,乐声缓缓从耳朵流入心田。“在大学,有男生追你吧?”他手摩挲着方向盘,没等我说话,他又说,“我把空调调高一点啊,有点冷。”我看看他,他正扭头看后视镜。“有。但我拒绝了。”我盯着他。他看了过来,点点头,“我也单着呢,我们试试。”他语速有点儿快。我想逗逗他:“啊,什么?我没听清。”“姑娘,你是我心尖尖上的人。”兴杰引用了一句电视剧里的台词。“你冻傻啦?是谁说把我当亲妹妹!”“是谁啊?不知道啊!”

五、

过完大年初五,我总算找到了机会溜出家门。

沿着古城慢慢走,青石板路坑坑洼洼,烤乳扇丝丝香甜的气息像丝线般把我绕了几圈。一股红烧狗肉的香气混杂着街边饵块摊子的热气钻进我的披肩。红对联,青松毛,家家户户门旁树着的烧的香,我讨厌那香的气味,闹得人只打喷嚏。兴杰围了条红围巾,映得他的脸也红了。我端着一碗甜白酒吃着,身上终是暖和了一点儿。酒不醉人人自醉,我是没醉,兴杰却是被熏醉了。也许是“酒壮怂人胆”吧,他嘟囔了一句“之前我说想帮你报志愿,其实是想把你拉到北京去上大学。”我笑了,两个胆小的怂货能走到一起,勇敢的是上天。幸好,我没有失去兴杰。

六、

课间操铃声响了,思绪被拉了回来。兴杰走了过来:“你瞧啥呢?咦,看这照片,这届的年级第一蛮帅的。只不过和我相比是差点儿!”我瞅了瞅兴杰,翻了个白眼。

兴杰的班主任教过我数学,他看看兴杰,看看我,“啧啧啧,猜对了啊,你两个男女生不正常交往啊。”说着匆匆走了过去,他总是急急忙忙。

兴杰啊,如果你邀请我去北京上大学,或者我大胆一点儿报了北京的学校,那我们现在又会是怎样?或许已经不重要了。能牵着你的手,沿着青石板路慢慢走,我就很感谢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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