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是同性恋,在某一天夜晚,我在楼下昏暗的小巷子里看见了她正在低头亲吻一个女生。
一
晏子是我的合租室友,我们都不是本地人,远离家乡的两人为了工作互相扶持,从毕业到现在,我们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整整两年。不能说情同手足,也算得上如闺蜜一般亲密无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瞒着我,可能怕我介意,可能因为别的原因,总之在四目相对后,我惊慌失措的跑回了房间。
深夜,她蹑手蹑脚的来到我的房间。
“你刚才...都看见了?”她坐在床边,眼神里带着些许慌乱。
我点了点头。我并没有觉得她不正常,也没有介意她性取向的意思,只是为自己撞破了别人的秘密而感到愧疚。我们从一个学校毕业,在一家公司工作,在我心里,早已把她当成了在这个城市唯一的亲人。
“为什么要瞒着我呢?”我握住她的手。这一刻她一定很慌乱,我想让她安心。
“我以为...你会觉得我这样的人不正常..."
这样的人?我找不到工作的时候主动帮我引荐老板,我做不出方案的时候陪我熬夜想办法,我失恋的时候拉着我酩酊大醉,在路边看见一只小猫都要追上去喵几声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呢?
我笑着摇了摇头,“我把你当姐妹,你爱的,你想做的,我都不会阻挠。”
二
自从我成为在这个城市知道这件事情的唯一知情者后,晏子在我面前变得格外话多起来。她会给我分享诉说她和爱人之间的一切。我知道了她们从相识,相知,到相爱的过程,知道了她们日常的甜蜜和吵架的不安。
知道了她的爱人是个小歌手,喜欢周杰伦,最喜欢的歌是《反方向的钟》。也许是因为爱所以互相影响,晏子是个听民谣的人,却也开始关注起周杰伦和张学友。看到她每天下班哼着歌去约会,我也由衷的为她感到开心。
那个月我出差,接到了她爱人的电话,她们的事情被晏子家里知道了,说是要送去戒同所。
我马不停蹄的赶回去,家里她的房间已经被搬空了,她爸妈站在门口打电话,好像在等车。我礼貌的打了个招呼,询问发生的事情,老人家见到我倒是笑容可掬,说晏子要回老家工作了,这边房子就不租了,说这两年多谢我的照顾,说让我别担心,还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后来她的爱人过来拦车,被老人打到骨折却不敢还手,最后躺在地上看着车辆远去。
我把她送到医院,她昏迷了三天才悠悠转醒,醒来就要掀被子追去晏子老家。我安抚下来,问了地址,让那边朋友去打听了情况。噩耗传来,朋友告诉我晏子已经被家里送去了戒同所,那个地方戒备森严,进不去,也不知道里面到底什么情况。
“那种地方晏子待不住的”,她躺在病床上,嘴唇一点血色的没有,却只望向窗外的远方,喃喃的跟我说,“她连被领导骂两句都会哭一宿,跑两步就累得气喘吁吁的人,怎么能让她去那种地方。”
她风尘仆仆的去了晏子老家,我拦不住,却也希望奇迹。
三
我联系家里,动用了我爸的关系,终于在漫长的三个月后见到了晏子。
而她的爱人,从晏子老家回来之后的一个星期,自杀了。
也许是晏子父母对她说了什么,也许是她觉得等待无果,也许是一时冲动,也许是悲愤交加。谁也不清楚。
晏子执意回家向父母询问真相,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选择了跳楼。
摔断了腿,也摔忘了人。
既然失忆了,她家里所有人也都心照不宣的不再提起。后来陆陆续续能记起一些家人和朋友,慢慢的我跟她也恢复了些许联系,可是她忘记了太多事情,我们也回不去之前的亲密无间,只是偶尔出来吃顿饭这样子。
不过这样也好,忘记了也好,只要她还活着,还开心健康的活着。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知道做什么能让她好起来,如果这是最好的结局,哪怕她忘了我也没关系。
四
我订婚前几天,联系她陪我一起看婚纱,她欣然答应。到了婚纱店,我挑了一条镂空的非常漂亮的裙子,当我面前的白纱拉开时,我看见了她眼睛里的光。自从她失忆之后,我再没能从这双眼睛里看见这么灵动的光彩。
我以为她终于想起了我,想起我们一起在烧烤店踩着一箱啤酒瓶大笑,想起了我们开四小时的车就为了去临市的山上看雪,想起了我俩躺床上幻想以后婚礼要办中式还是西式。我们在一起度过了这么这么多快乐的时光,我曾经也是她亲自挑选的家人,而现在却只像个普通朋友。
而她只是呆呆的看着我,上前轻轻的抚摸我的婚纱,一遍又一遍,然后肩膀开始微微颤抖,眼泪在裙摆上化成一圈又一圈的水渍。
“我好像...答应了一个人,要给她买这套婚纱...”她抬起头看向我,眼圈泛红,任由眼泪划过嘴角,“我好像不记得了,你还记得她吗?”
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努力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迷迷蒙蒙,你给的梦,出现裂缝,隐隐作痛,怎么沟通你都没空,说我不懂……”
是《反方向的钟》。
只见她慌忙的胡乱擦了把眼泪,清了清嗓子,“喂,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