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一舟z
2013年的十月份,结束了小鞋店的生意后,我终于完全自由。
于是,我为了追逐自己多年的梦想,决定只身背个大包从广州一个人去西藏。(如果人生还有称之为“梦想”这种东西的话,去西藏便是我那时的梦想之一!)
当时,我唯一所做的功课便是在网上跟自己在拉萨找了个小旅馆,算是有了栖身之所。去之前,有朋友问我:你一个女孩子,一个人跑那远,不害怕吗?我只是笑笑:怕什么呢?我觉得从广州到西藏,就像从老家到广州一样,只是方向和路程不同罢了。
在拉萨的时光也是很精彩的,当时入住一家青年旅馆,里面全是来自五湖四海的自由旅行者,也结识了很多朋友。只是,我今天要写的是在尼泊尔的一段徒步经历。
其实,我从广州出发前,是没想过要去尼泊尔的。在青年旅馆结识的驴友们,基本都去了尼泊尔,听他们讲起异国的精彩,也不免心痒难耐。又正逢我人生完全自由的时光,那就随心而往吧。
尼泊尔本就是个靠旅游业发展的国家,那里的旅游资源很丰富。徒步便是其中之一。
我到了尼泊尔后,约了另外两个女孩子一起去徒步。都是湖南妹子,一个叫维维,一个叫小蝶。
她们两人都比我小,所以都对我以“姐”相称。
三个女孩,办好相关手续,将不必要的行李寄放在旅店里。我们背上必备的简单行囊,带上水瓶就上路了。
我们选择了一条相对舒服一点的路线,但这条路线正常也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才能走完。
头一天早上启程的兴奋和一路上的美景,确实让我们开心了好久。可当天连续六七个小时徒步山路的辛苦,待到日落时分才到达第一个休息驻点时,所有的新鲜感早已被消磨得只剩下疲惫。
找了个当地人家的小旅店好好休息一晚后,第二天一早我们照常上路。
有些行程,既然已经开始了,必须、也只能朝前走!
一路上,我们三人话语明显比头天少了许多。只是看到一些好看的景致,才会停下来拍拍照。
到达第二个驻点的时候,又已是傍晚。
这个山上驻点的海拔是2680米,不算高。但山里的天气变化很大,当晚气温偏低,有些冷。
这两天一路走来,对于我们这种毫无户外徒步经验的女孩子,汗水和疲惫早已侵染一身。并且,一路遇到的中国人寥寥无几,大多是其他各国的户外爱好者。
第二个驻点有个小小的洗澡间。(这比第一个驻点要用木柴烧热水好多了。)
我和维维洗刷完了坐在暖炉室,吃点东西暖暖身。手机在这里完全没有信号。里面坐了好些其他国家的人,大家都在跟同伴轻声聊聊天。
没有时间的概率。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只知道小蝶去洗澡了,却一直不见过来找我们。
“小蝶洗个澡怎么洗这么久?”我问维维。
“也不是很久吧?可能太累了,洗洗头发,还要搓搓衣服。多用热水淋淋,舒服一点。”维维回答我。
“也是,没想到徒步这么辛苦。不过,风景确实很美。”
又过了好一会,还不见小蝶来找我们。
“我去卧室看看。”我说。
我们三人刚好住了一个三人间。
打开二楼卧室的门,却还是不见小蝶的身影。
“小蝶,小蝶……”我开始叫她,并且楼上楼下的寻找。
无人应我。维维还坐在暖炉室一边听着歌,一边等着我们。
于是,我下楼,往洗澡室走去。
唯一的一个公用洗澡室就在室外小广场旁边。里面大约只在两个平方,用的是煤气热水。有个很小的窗子,算是可以透透气。
可今晚比较冷,又是在山上。小窗开得并不大。
我在洗澡室外试着推了推门,推不开。便知道里面应该是有人的。
“小蝶,你在里面吗?小蝶?”我一边叫唤一边敲门。
里面没有声音应答我。
“小蝶、小蝶……你在不在里面,开开门,小蝶……”我继续敲着门。
里面依然死一般寂静。
一楼有几个尼泊尔本地人见我一直在敲门,门却打不开,连忙走了过来。
有个年轻的男人示意让我后退一些,他要撞门。
这时,我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尼泊尔男人撞了好几次,终于撞开了里面的锁。木门被打开了。
我赶紧第一个冲了进去,只见小蝶正一丝不挂的半躺在狭窄的洗澡室里,人事不省。鼻涕口水已流到胸口了。
我猛然间吓到了!“小蝶!”我大喊,赶紧蹲下来扶起她的上半身。我触到了她的身体冷冷的。
几个尼泊尔男人也意识到出事了,也要跟着闯进来。
我下意识的稍挡了一下,急忙脱下自己的外套把小蝶的身体匆匆包裹起来,有个站在门口的尼泊尔女人也迅速解下她脖子上宽大的围巾,帮我一起遮在她的身上。
这时,一行人才匆匆把小蝶从洗澡室抬了出来。
有人在小广场放了一排椅子,把小蝶抬着平躺在椅子上。
一个尼泊尔女人开始掐她的人中。而我在她身边一手抓着她冰冷的手,一手不停的抚摸着她的额头,“小蝶、小蝶……”不停的叫着。
我感觉自己的手一直在发抖。心中不停念叨着: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小蝶,醒过来,醒过来!上帝呀,求你保守她。不然,我怎么跟她父母交待,怎么跟她家人交待?……
虽然我跟小蝶和维维也不过是到了尼泊尔才认识的,我总共跟她们相识的时间也就一个星期。可是,我比她大呀,这些天来,她一直称呼我“姐”,我应该要照顾好她们才是。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我心里也不好受。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也许半个小时,我不知道,只觉得时间那一刻对于我来说好长好长……
小蝶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看到她睁开了眼睛的那一刻,我的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那时,我陡然明白,一个人在很着急很害怕的时候,是流不出眼泪的。只有在最急最怕的那个时刻一过去,才会流泪。
小蝶终是醒了!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洗澡室里,煤气中毒了多长时间。(因为有点海拔,本身驻点山上氧气就稀薄,再加上洗澡室的空间小,小窗又有点封闭,小蝶在洗澡室呆的时间又长了一点,所以不知不觉煤气中毒了。)
她后来告诉我们:我在门外使劲叫她名字的时候,她的意识是能隐约听到的,只是已经无法应答我。
她说她洗完澡洗完头发洗完衣服,刚要穿衣服的时候,突然头晕了,倒下去就再也起不来。
那一晚,小蝶真是把我和维维吓到了!
那一晚,我突然觉得生命是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还好小蝶好好休息了一晚后,第二天,我们晚了些起床,吃了早餐,便又出发了。
可刚出发不到一个小时,我自己便出事了。
“啊--”的一声,一根粗壮的树根绊住了脚,双脚同时一歪,我冷不防整个身体摔倒在地。同时,走在前面的维维和小蝶听见我的叫喊,亦转回头来,见我摔倒,赶紧跑过来。
倒在地上的我,勉强冲二人笑笑:“脚崴了。”
头一低,却看见自己的双脚在不由自主的颤抖,这一刻,我已无法控制自己的双脚了。
“等等,我可能要等会儿才能站起来。”我躺在地上很抱歉的跟同伴说。
每一日的路程是定点的,如果在天黑前赶不到第三个驻点,我们在这蛮荒的山里有可能找不到住宿和吃饭的地方。
两位同伴没有任何怨言,只一边安慰我一边默默地在旁边守候着。
不到十分钟,对面走过来两个美国小伙子,背个大背包拄着登山杖匆匆赶路,维维连忙用不太熟悉的英文跟他们求救。
小伙子人倒热心,立刻凑前来查看我的伤情,并将维维的一个大背包垫在我双膝下,又把我鞋带系紧,说是防止血液积压,双脚肿大。小伙子做完这一切,抱歉地用英文对维维说,他们包里没有带什么药,无法给予更多帮助。临走时又一再交待我,在地上最少躺半个小时再起来,不然双脚会很快肿起来,那样更走不了路了。
我只会说谢谢,不停的说谢谢。
这一次,我很乖的在地上躺了半个小时才缓缓站起来。维维和小蝶搀着我左右,我试着走动第一步,还好,脚还有知觉,还能听话的迈出步子。
我本来有一根木头当拐杖,维维又把她自己的木头拐杖也给了我。拄着两根拐杖,两位同伴还不时的搀扶着,在这本来就崎岖不平的山路间上上下下,100米的路,我们走了半个小时,两位小同伴始终默默相持,只剩下要强的我心里满是歉意。
感谢上帝,转过一片林子后,前方100米的地方,有个小休息亭。
更感谢上帝,在小休息亭里,我们又遇到了两个韩国人。
韩国人的大包里带齐了所有旅行徒步的各样装备。得知我受伤,帮我脱下鞋袜,崴伤的两个脚踝都已略显肿胀。韩国人连忙帮我喷上冷喷,又用绷带将两个脚踝紧紧裹住。
绷带裹住脚踝的时候,锥心的疼痛让我的脚微微颤抖,我却咬紧牙齿,一声不吭。
小心翼翼的穿上鞋袜,再次背起背包,拄上拐杖,依旧是满满的感谢,然后与韩国人分别,各自往不同的方向前行。
因着韩国人的帮助,我再度行走的时候状态已经好了很多。至少,速度比那100米时快了很多。
但离第三个站点的目的地还远着呢。这才上午11点左右,我们至少还要走五个小时的山路才到第三个站点。我第一次知道,还有“习惯性崴脚”这一说。
虽然韩国人给予了我极大的帮助,可毕竟是崴了脚,还要上上下下走山路,这相对于正常人来说已经是极大的不便了。并且,脚崴了之后,我的两个脚踝已无法用力,借着左右两根木头拐杖的力量,我两条腿从膝盖以下是直着用脚板踏到地上的,无论我怎么小心,在下小斜坡或下台阶时,我总还是习惯性的崴到脚。
我多次习惯性的崴到脚时,一直忍着没出声。因为不想让两个小同伴为我担心。
一路无语,一路行走。两个小伙伴时前时后,时而将我夹在中间看顾。可各自都要看着自己脚下的路和无数的小碎石小土堆,她们会在我极不方便上下跨越时及时的上前搀扶一把。
我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我在跟自己生气。
我是多么不情愿给小同伴带来麻烦,更不愿意因为我而影响整个行程的进度。想想前一晚,住在第二个站点的时候,小蝶还差点丢了性命,我们三人好不容易经过一晚上后,从整个事件中缓过神来,没想到今天才出发不到一小时,我便崴了脚,还如此严重。
一路上,我因为要很小心的看脚下的路和顾好自己的脚,好几个小时的时间,我无心于路边任何风景。
不知不觉,我们来到一个小草坪。维维走得快,已坐在草坪上等我们。徙步山路需要中途休息,这是我们默契的休息方式。
我理所当然的后于她们几分钟到达。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只一屁股坐在草坪上,背包还没来得及卸下,松松斜斜的倚在地上,正好当我的靠背,我便将帽沿往下一拉,“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姐姐,你怎么啦?”小蝶问。
“别问她话,让她哭。”维维小声对她说。(事后,我很惊讶于二十五岁不到的女孩如此善解人意的回答。果然是常常远走他乡外出旅行的人,有着同龄人难以企及的成熟。)
我只是哭,让眼泪“哗哗”地往下掉。很大声很痛快的哭,仿佛内心深处某种压抑已久的东西需要极大的发泄出来。
湿了半个衣袖后,哭完了,我将眼泪一擦,看见维维和小蝶正在拍照。这才慢慢站起来,向四下张望。
天啦,我们这是到了哪里?这个小草坪正坐落在一个小山丘上,而山丘的四周云雾缭绕,深不见底。前路无人烟,后路无来者。我们仿佛进入了仙境一般。我突然就怀疑我们三人是不是走到天边了?
刚才还在大声哭泣的我,眼泪都还没来得及干透,脸上便又浮见了笑容。
我拄着木头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到山丘边,一手拄着拐杖,一手举起,亮着俗气的“V”字,脸上带着笑,一点儿也看不出前一分钟还肆无顾忌的大声哭过。嚷嚷着叫维维和小蝶帮我拍照,背景,便是那辽阔壮观的虚无缥缈的云山雾海。
于是,直到现在,我偶尔再次翻阅那些曾经背包徙步的照片时,每一张照片上都是笑脸。那些笑脸不是装的,是真的,是真正因为领略到壮观美景之后从内心散发出来的。即便前一刻我还哭过,也许你仔细看,说不定某张照片的笑脸上还挂着隐隐约约的泪痕。
可是,我在笑的时候,的的确确是很开心的在笑。
那一天,我们于天黑前到达第三个驻点。再次感谢上帝,第三个驻点是整个徙步的路程中所有驻点中唯一一个有小医疗站的地方。重新买了药膏和绷带,第二天,第三天,我们又走了整整两天的山路,终于提前将所有徙步的路程走完。
花了几天的时间,将整个徒步的山路走了一大圈后,晚上九点,我们回到博卡拉旅馆的时候,我的双脚己经肿得上不了二楼的楼梯了。在小旅馆的床上整整躺了两天,我才慢慢下床行走。回国后,我也一直没去医院治疗,只是有半年的时间没穿高跟鞋,双脚竟奇迹般的完全好了。如今,我脚上的高跟鞋依然可以有十厘米高,“咚咚咚”的踏得地板响亮。
几年过去了,每每遇到人生困难的时候,我就会想起在尼泊尔的那段徒步时光。虽然只是徒步了几天的时间,可那几天长存在我的记忆里,时刻告诉自己:无论你经历什么,上帝总不会轻易离弃我们!好好努力,好好生活。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比好好活着更重要!
注:此文参加以下活动:
链接网址:http://www.jianshu.com/p/5d9c76c3dbc0
版权所有,约稿、转载,请告之!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