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有一棵狗柑树,是在外婆家的老房子修建初期种的,算下来比我还要大上几岁。它的形状很普通,就是你看到的普通的橙子树的模样,底盘不粗却很直,并没有多高却枝繁叶茂,叶子一年四季都是绿色,树枝上还有锋利的刺。喜欢吃水果的我对它并不十分待见,因为狗柑树上结出的果子,皮厚难剥,肉汁酸涩,隔老远闻到我都要吞吞口水,酸!狗柑树附近还有棵枣树,倒是比狗柑树高出几倍,在小时候的我看来那是遥不可及的,特别是树上还有让我闻风丧胆的“舌辣子“,一旦被蛰到......树干上通常拴着牛,周围自然就是牛的领地,它以成堆的牛粪和稻草在这块地上宣示着它的主权。
你知道我为什么对狗柑树印象这么深刻吗?
这是段让生命在刹那间都变得柔软的回忆。小学二年级时,父母跟随爷爷奶奶去镇上做生意,放学的时候我跟弟弟都是先到外婆家呆着,等晚上父母回来的时候再把我们接回去,有时候干脆住在外婆家。最让我快乐的是每晚外婆在被窝里讲的各类妖怪吃人的故事,既刺激又害怕却又喜欢的不行,这个时候外婆就会把我搂在怀里,“我的小敏这么乖不会有妖怪来吃的......”在写完作业的午后,后花园的桃树上的桃子,葡萄架的葡萄,就连那颗歪脖子枣树上的裂枣都是我嘴馋的对象,唯有这棵狗柑树上的果子,我是一直很嫌弃的!这时外婆就会说:“这还是在你妈妈小的时候就种下的咧,酸自有酸的吃法,也多亏了它每年结这么多果,不然外婆可怎么养活你妈妈舅舅他们七个娃哟......”
十岁后我也上四年级了,父母也把我和弟弟由原来的村小迁到了镇上的小学,和外婆见面的次数也比原来少了很多。后来外婆生病的消息传来,那时的我虽然不知道大人口中的“肺癌”是什么病,却也依稀能从大人的神色中感觉到外婆似乎得了很重的病,外婆日渐消瘦,外公却依然是笑哈哈乐天派,只是我知道外公心里肯定也是担心的。外婆从医院回家,我从奶奶的小超市带了她最爱吃的云片糕给她。当时她坐在狗柑树旁,笑呵呵地看着我,阳光温暖的撒在她的身上,我至今仍记得那个画面,记得外婆慈爱的目光......
外婆走的那天是爷爷到学校接的我,他给我说了消息之后我哇的就哭了,一直从学校哭回了老家,谁也劝不住,那天我和妈妈跪在外婆的灵前哭了很久,我心里难过,我从此便是没有外婆的孩子,看着妈妈的泪也更加伤心,我俩同病相怜,她也是没有妈妈的人了。
转眼外婆走了也有十多年了,又是一年春节,我们又齐聚到了外婆家,外公还是老样子,爱笑,每天爱喝二两白酒,我问起了外婆,外公笑呵呵地说他从来没觉得外婆走了,她一直都陪在他身边的。“快来吃狗柑哟,今年结了好多哟......”我正沉思中,传来了我妈欢快的嗓音,“嗯,还是这么酸.......”“哪里酸!这不挺好吃的嘛?说起来这棵树也是,她外婆走后的那两年这棵树愣是一个果子都没结,我和庐山还以为它死了,这几年居然又开始结起来了。”舅妈笑着边吃边说,我看着吃的开心的大家也笑了,看着门前这棵依旧挺拔枝繁叶茂的狗柑树,我咬了一口手里剥好的狗柑,嗯,一点都不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