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呦~~~,咱们的大作家又在埋头写文章了……”一声堪比山西老陈醋的尖酸声音在丛铭身后响起,九转十八弯的程度,就连妈妈桑听了也自愧不如。
这种声音最近一年的时间里,丛铭已经听的超多了,早就能做到听而不闻的地步,熟练的往天花板上扔两个雪白的“卫生球”,很遗憾自己的思路被打断,丛铭淡淡的赏她俩字:“是啊!”
自讨没趣的人扭腰胯腚的哼了一声走掉了,丛铭看着远去的背影,突然想起自己前些年的时光!
01
“老婆,你活动活动吧,算我求你行不行?”老李同志苦口婆心的劝着正专心划手机的丛铭。“哎呀,上一边去,没看我正看小说呢吗,别吵吵,边呆着去!”丛铭头不抬眼不挣的一把拍开老李,完全不为所动。
“你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这次老李有点儿动怒,“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家家不收拾,衣服衣服也随便扔,身上的肉都成堆了,你看看衣橱里那一堆衣服,你能穿上几个!”
“说来说去你不就是嫌我胖了吗?啊?”一听到胖,丛铭就坐不住了,“你也不想想,是谁让我变成这样的!还不都是你!我要不给你生孩子,我肚皮能变成三层吗?我要不是给你生孩子,我能因为贫血头发几乎全白吗?我要不是给你生孩子……”
“你够了,都是我,都是我行了吧?你除了会找别人的毛病,你还能干点什么?你去照照镜子,你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老李截住话头,几乎咆哮的吼出这些话,然后,摔门而出,独留丛铭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哭……
02
老李冲出家门,无奈的坐在车里,自己老婆的改变,让他十分的不适应,他不明白,自己的老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个谈恋爱的时候,穿着旗袍,踩着高跟鞋,挽着精致盘发的小女人,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自己变成一只趿着托板,穿着破旧又肥大睡衣到处晃悠的八婆——懒、馋、肥、八卦、不修边幅、不可理喻……
老李很怀念以前的那个妻子,会在谈话间突然拿一根手指压住自己的嘴,然后眼睛闪闪亮的对他说:“别说话,我刚想起个笑话,我讲给你听!”将他逗得前仰后合的同时,总是不明白,那个小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笑话,随时随地随便一个话题,都能变出笑话。
他曾经问过丛铭:“老婆,你脑子里装的都是笑话吗?怎么这么能讲啊!”丛铭得意的捏着他的鼻子:“当然是因为你老婆我聪明喽,想当年你老婆我可是文采出众的文曲星下凡……”
“是是是,我老婆最棒了!”老李最喜欢看的,就是丛铭那双闪着光的眼睛,那种光,带着魔力,好像能把他整个人都吸进去。
可现在……“哎!”老李无奈的耙着头发。
03
结婚八年,孩子七岁,前几年孩子小,丛铭和老李俩人忙的晕头转向。每天讨论的都是柴米油盐,每天都是在孩子的哭闹中睁开眼睛,上班下班,看孩子,洗尿布,做饭,已经耗尽了两个人积累的所有爱情。忙得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联络感情了。
这样的情形一直到孩子上小学后,才开始缓解。老李和丛铭终于有心情喘口气了。可是问题也接踵而至。
剖腹产造成的气血不畅,使得丛铭几乎所有的头发都白了,看上去比真实的年龄老二十岁都不止。手脚冰凉的毛病更是如影随形,在每个寒冷的天气里折磨着她。原本最爱的夏季,也没有对她仁慈——抵抗力严重下降的她,饱受湿疹的折磨。
全身性的疹子,让丛铭自己看着自己都觉得恶心,焦虑又让她大把大把的掉头发,本来就白的头发,如今竟也有些不富裕了。无数个夜晚,丛铭都睁眼到天亮,不敢睡觉,整宿整宿的做噩梦。
老李每天都会给丛铭擦药,一天三次,可是病依旧没有任何的起色。这就使丛铭的脾气一天比一天的暴躁。然后竟真的自暴自弃了。不修边幅的穿着,毫无顾忌的的吃喝,放纵自己的各种坏习惯。
看着丛铭的改变,老李很心疼,也因着这些难缠的毛病,让老李总是惯着丛铭,只希望她能过得开心一点。却不想正好给丛铭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一发不可收拾。
04
“老婆老婆,你看看,你看看,你看人家这个小说写的,太棒了!”那天老李回家,突然掏出手机,翻出一篇文章,非得让丛铭看,不看都不行,言语间极尽褒奖之能事,夸得丛铭心里头直反酸水,撇着嘴抢过手机,嘴里不满的嘟囔:“什么破文章让你兴奋成这样,我还不信了,我……我呸……写的这都是狗屎吗?你哪只眼看他写的好了?”
丛铭刚撇了一眼手机,就差点儿没吐:他长的很帅,优雅的古龙水配他的绅士风度,让人感受无与伦比的沉迷。第一眼我就不可自拔的爱上他,虽然我知道,他是不会看我一眼的,因为我不配……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哪个脑残写的玩意儿?”丛铭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看向老李“你发烧啊?就这就写的好?你品味什么时候变这么低了?”
老李用鄙视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丛铭:“从现在开始品味被你拉低了,你有脸说人家写的差,你有本事,你写啊!你连这都写不出来了吧?现在让你讲个笑话听听,就是最大的笑话了吧!”老李说完,昂着不屑的头颅去做饭了,只留下如遭雷劈的丛铭兀自发楞。
05
自己有多少年没写东西了?三年?五年?八年?不,十年,整整十年了!突如其来的数字,居然如此的触目惊心。原来,自己放弃自我,居然有十年之久了。原来,我已经不是那个二十郎当岁,可以随心所欲的女孩子了。
这十年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丛铭迷茫的回忆——工作,谈恋爱,结婚,生孩子,没了!真的没有其他了,自己居然就这么混吃等死了十年,十年最美好的时光啊,再回首看看,自己什么都放弃了……
老李做晚饭,一出来,就看到丛铭瞪着眼睛呆愣楞的流泪,吓得几步冲过来:“老婆,老婆你怎么了?哪痛?发烧了?你别吓我啊,你说话,咱上医……”
“边儿去,老李,我是不是特别差劲啊现在,我是不是就跟个笑话似的,现在连你都看不起我了,我是不是扔大街都没人要了……”
“别胡说八道,谁说的,我揍他去。那个,灶上还炖着汤……”骂了一半的老李突然想起好像这话自己说过,急忙打掩饰的往厨房钻,留下丛铭又哭又笑。
06
“老婆,你干吗呢?”见丛铭已经呆坐在桌子前一个多小时了,老李小心翼翼的问。
丛铭一脸痴呆的平移脑袋:“老李,完蛋了,我一个字都写不出来,怎么办?”
“呼……吓死我了……写不出来慢慢写呗。嗯?你想写什么啊?”
“不知道!”丛铭回答的很干脆。
“那你坐着跟个真事儿似的!”老李气的翻白眼。
“我就是想写,从今天开始,我要减肥,我要做瑜伽,我要写小说!”丛铭突然斗志昂扬,一拍桌子而起,一脸坚定的说到。
“你可拉倒吧,你这又是哪根儿神经不对劲了,你就折腾吧。”老李连白眼都没力气翻了,直接转身走人,无视这个傻老婆的誓言——这都不知道说了多少回了,大骗子!
就连七岁的儿子——李小胖,也有模有样的学着老李的表情,撇撇嘴道:“妈妈你就会吹牛,你除了吃喝看手机,什么都不会。还不如我,我还考满分呢!你是懒猪投胎!”
什么情况?被老李鄙视也就罢了,居然连个七岁的娃也敢明目张胆的鄙视我,反了!我就不信了,我非得给你们点儿颜色看看!丛铭双手叉着肥腰,瞪着小眼睛,发狠的冲着这爷俩儿发誓:“老娘告诉你们,从今天开始,我要练瑜伽,我要开始写文章,我,我就不信了,咱们走着瞧!”
07
说得容易做的难。丛铭报了个瑜伽班,为了怕自己半途而废,一咬牙办了个年卡,好几千大洋的消费,让丛铭心肝儿都疼了——这能买多少好吃的啊!可又想到儿子和老公那鄙视的小眼儿,拼了!
一身肥肉的丛铭每天晚上和一群青春美少女们一起拉筋抻骨头。两天下来,全身疼的路都不会走了。老李于心不忍,儿子李小胖拍着小胸脯说他以后打死也不学瑜伽。可犯了倔脾气的丛铭,还真咬牙坚持下来了。
与瑜伽一起同行的,是每天一篇文字!没错,是文字,不是文章——每天瑜伽过后,丛铭都逼着自己写上点什么,从每天憋200个字开始,300字,500字……一千字,三千字……
08
两个月的时间很快,至少比十年快。可在丛铭眼里,这两个月却如此的漫长。每天咬牙和一身懒筋做斗争,每天抠心挖胆的逼自己多写一点。苦不堪言,却也乐在其中。
渐渐的,丛铭发现自己能够轻松的盘起双莲花了,自己身上的肉再也不是一层一层的游泳圈了,自己的也能很好的睡个完整觉了。更让她开心的是,她能够完完整整的写一篇故事出来了。真的是完整的故事,不是片段,不是文字的堆砌,不是空洞的无病呻吟,而是一篇能让人看下去的故事。
老李怂恿着:“老婆,发网上去,发微信里,我要让全单位的人都知道,我老婆会写小说!”儿子也围在一边拍“妈”屁:“老妈你太伟大了,我老妈又会做瑜伽,又会写小说,是世界上最棒的老妈,老妈你放心,等我有手机了,我也发我朋友圈里,让我们班的同学都知道我老妈会写小说!”
09
“老婆,我跟你说啊,我今天去单位,被同事们围的水泄不通啊,那场面,就差没找我跟你要签名了。老婆你太厉害了,我老婆最棒了!”这是结婚这么多年,丛铭第二次在老李脸上看到他以自己为骄傲的模样——第一次是他们结婚的时候。时隔八年!
丛铭微红着眼眶,高高昂起双层的小下巴,淡淡的说道:“那当然,你老婆我可是文采出众的文曲星下凡……”话还没说完,就被老李一把抱在怀里。久违的感觉,让两个人都有种幸福的眩晕。
激动时刻,怎能没有“程咬金”——李小胖同学死乞白赖的钻进俩人的中间,耍赖道:“我……我……我也要抱抱,我才是最小的,抱我!抱我!”
原本旖旎的气氛一下子破坏的一干二净。丛铭和老李相视一笑,一左一右的提起儿子,一人在一边脸蛋上啃了一口,直咬的李小胖哇哇大叫,再也不要抱抱了。
10
一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这种改变是肉眼可见的,也是带着诺米骨牌效应的。瑜伽带来身体的愉悦,唤醒了肉体的青春。写文章变成精神的食粮,激发了生活的乐趣。
丛铭重新穿起精致的旗袍,盘起优雅的发髻,踩着欢快的步调,整个人都有了新生般的活力。每天和老李一起做瑜伽,和儿子一起写文章,和同事之间相处的也更轻松愉快了。每一刻都是充满斗志的。每天都含着无数的惊喜和期待。不过也有无数的嘲讽蜂拥而至,就如同之前的那样……
“呦……丛大作家,沉思什么呢?又在构思小说了?真不得了,能写小说呢。”另一个善意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丛铭的的回忆。回神,丛铭笑着看向身边的同事:“嗯,是啊,这次打算写长篇,要打持久战哦!”“真的啊,牛了。好好写,到时候我可等着看!”同事拍拍她的肩,竖起大拇指,一脸鼓励的走了。
尾声
丛铭向天花板会心一笑,不再回想,昔日种种昔日死。如今自己不过只是个不想混吃等死的油腻中年妇女而已,继续刚才被中断的文字,别人喜不喜欢又如何呢?自己喜欢,老李喜欢,小李也喜欢,就够了!
无戒365天极限挑战营 第二十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