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17年7月份毕业去上海工作,爷爷17年12月份去世。爷爷的突然辞世逝令我猝不及防,在我心中留下了好多遗憾,使我永远也无法弥补。
我从小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爷爷是一位地道朴实的农民,主业就是务农,其次就是在干完农活时编yuxi(一种草席,与夏天小超市中卖的凉席不同,我们方言中叫yuxi。以下称席)在当时这两者就是我们家庭的主要经济来源。他编完席后自己背到5里外的集市上去买,通常在集市上等买家就是整整一下午,甚至更久,“生意”好的时候,一天可以卖掉2到3个,可以赚50到80元,这个时候就是他最高兴得意的时候,回到家时总会给我们四个孩子买一包地毯上的水果,大多是在集散时将地毯果农被其他顾客挑剩下的水果全部低价买下,装在他一年四季跟集时捏在手中舍不得扔的破旧的红色布包中,带回家中给我们吃。如果这一天我们没去学校,准会在距家门口不远处望见走在回家路上背着席的爷爷,先抢拿走他手中的红布包,跑回家后迅速打开,看看他给我们买了什么好吃的,有时是苹果,有时是橘子,有时是梨,这其中通常夹带着几个带有磕碰的疤痕的,几个将要腐烂或者已经腐烂掉的水果,但爷爷通常都会说这些个水果吃起来是最香甜的,解决办法就是用小刀将疤痕或烂掉的部分切掉,剩下好的部分吃掉,嗯,确实是最甜的。还有一些其他的好吃的,这一部分通常都是姑姑们在集市上碰见他时卖给他吃的,他一口也舍不得吃(有时在姑姑们的强烈要求和亲自监督下,他才吃几口,等到姑姑们走远了,他就会装进红布包里),都会带回家中,我们全家一同吃掉。他还会给我们讲那个买席的多么有眼光,刚一进卖席的地方,一眼就看上他的席,别人怎么纠缠也不去。但这些“生意”好时候只是偶尔,记忆里一年中可能这种情况没有几次,通常都是卖掉一个或者一个没卖掉,这样的情况居多。所以我们抢红布包时也要看他的心情,如果看到背上的席一个也没卖掉,而且脸色特别难看时,不管红布包有没有鼓起来,就在老远处空手跑回家了,以免换骂。
这样的时光一直持续到他80岁左右,我们也慢慢的长大,从小学,初中,高中再到大学,他也慢慢的在编席的时候蹲不住了,一次生病住院后,姑姑们强烈要求让他别再编了,他才停了下来,时光飞逝。上高中后我们见面的时间就开始减少了,高中是在县城,我和姐姐都住校,堂弟和堂姐回到他们家去了,尽管离得挺近,但他们看望爷爷奶奶的次数也逐渐减少了,家里就只剩爷爷奶奶两个人了。那时候偶尔能听到奶奶说爷爷身体大不如从前了,不背席步行去趟集市,去的时候在半路都得歇2到3次,回来的路上也得歇,奶奶和姑姑们劝说没什么事的话就别去了,但他隔两天还是要去,给家里添置点油盐酱醋等等。我和姐姐每周末回趟家,回家顺便干干农活,然后回学校。就这样持续了四年,我和姐姐陆续上大学了,自此我们离家更远了,与他们待在一起的时光更少了,后面几年,他的身体便每况愈下,这中间还被煤烟熏得住过一次医院,开始拄着拐杖走路了,集市上是彻底去不了了,只能在家附近的周围转悠。每个假期从学校回家领临走时,他总是会拄着拐杖顺着门前的小路一直走到大路边,大约五十米过点,靠坐在旁边的luchu(一种多用的压路的柱状石块)上,望着我走远;当然,要是他听到我回家的消息时,也会早早的坐在那儿,他视力一向挺好(远好过现在的我),所以距家500米时就能确认是我。这样的场景,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等待集散回家的他和他手中破旧的红布包,仿佛他就是小时候的我,而我20年后变成了当年的他,遗憾的是我究竟没有他紧紧捏在手里的红布包,并且肩上的书包或手中的皮箱中没有给他买过一个苹果或梨。
记忆中有一次暑假过完回校时,当时正值核桃成熟季,他身体看起来还不错,蹲在院子里高高兴兴地给我剥去青皮,好让我带上去学校吃。记得他最开始让我自己剥的,可是我嫌弃去青皮时会使手染色,并且以以往的经验,好几天都洗不掉,没去弄,所以最后他就动手了。我还给他拍了剥核桃皮时的照片,照片里的笑容可亲可敬,现在有时候怀念他时还翻出来看看。
得到他病危的消息是在一个早晨,我在南京出差,由于工作的原因,早晨6点左右才开始上床休息,为了防止打扰,一般我都会关机,直到中午12点左右醒来时在开机。可那天中午开机时看到家里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在8点左右,微信上看到姑姑发的消息,爷爷病危了,电话打过去,堂姐说让我赶快回家。眼泪夺眶而出,心里问自己为什么是这个时间,为什么我刚开始有能力赚钱时他却要离开、、、、、、镇定下来后开始打电话向经理说明原因并请了假,在飞猪中购买了最近班次回西安的高铁票,抓着背包装了几件必用品后就在匆忙跑下楼叫了辆出租去车站,坐上高铁后,5个多小时的路程,脑子里想了好多事,当时感觉脑子要爆,一直持续作痛;中间大姑打来电话,说爷爷已经走了,让我路上注意安全。
爷爷的去世,一直让我内心隐隐作痛。工作之前心里盘算了许多工作挣钱后想带他做的事情,比如坐一下飞机,让他更近距离地看看天空,带他坐坐超市的直梯,哈哈,我能想像他看着运动中的直梯,一定不敢往前迈一步,怕没踩稳当,摔了、、、、、、这些终究成了我无法弥补的遗憾。
后来再次读到史铁生的《我与地坛》时
上帝为什么早早地召母亲回去呢?迷迷糊糊的,我听见回答:“她心里太苦了。上帝看她受不住了,就召她回去。”
我开始有所释怀,或许是上天看爷爷这辈子太苦了,所以召他回去。又或许他自己已经承受不住了,终于看到我们大学毕业了,他也想得到某种解脱,所以急匆匆地去了,没有和我见上最后一面。
2020年3月22日 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