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 狗与树叶

时间过得很快，秋天过去，冬天到来，下过的雪不知几场，大家都裹上了厚厚的棉祆。

欢欢的窝改了又改，添了又添。不到一年功夫，长大了一头，原来的小铁笼已经装不下它，三姨夫给焊接了一个更大的铁笼子。

天气变冷，屋门前搭建了塑料大棚，棚内比较暖和。白天将欢欢放去棚内玩，晚上再抱回屋关进笼子。

比起刚到新家的第一个月，欢欢不再夜夜叫唤，吃饱喝足后安心睡下。有时陪着隋意出去散散步，有时在屋里屋外跑跑闹闹。

元旦到来，隋意玩心不减，趁着假期她来到外婆家，去找三个小弟，打算领回家中继续玩卖物游戏（书再也不卖了，游戏却很想继续玩）。偏偏不凑巧，三个小弟都有事，隋意只好暂时留在外婆家吃午饭，其他事情暂缓。

午后她本想回家的，却看见一群人聚在大漫地里不知玩什么，走近瞧，原来是跳皮筋。许莹、高红、王莉莉、小艳、小慧等熟悉的人都在，于是她也加入进来。

她们能玩的游戏不多，跳皮筋、丢沙包、跳格子……这时节玉米收割完毕，玉米茬子也清理干净，空旷的大地正好适合跳皮筋。虽有几处积雪未化，但并不妨碍游戏。

隋意大半心思没放在玩上，她总是故意输，去当撑皮筋的人，并坚持站在西面，这样就可以有大把时间去看她想看的地方——王拣家。

玉米地在土坡上，土坡下是一户挨着一户的人家，中间有一条可供行人车辆通过的路，路旁总长着郁郁葱葱的草丛，如今枯黄又被雪覆盖。天地间一片荒凉之色，近身处伙伴众多热闹非凡，两相对比，不知何滋味在心田。

没玩一会儿，隋意视线中出现一个人走向她们，手里似乎拿着什么。隋意没戴眼镜，看不清楚，心中不免抱怨：“额，为什么偏偏是眼睛出了问题？视力不好，影响我看清是谁。”

人影越来越近，直到清晰地落入隋意的眼眸：瘦瘦高高的个子，穿着深色的棉服，浅浅的笑容，藏不住深邃眼睛的浓浓眉毛……一时间，隋意愣住了。

哎，竟然是王拣，真的是王拣。

“你怎么来了?”许莹问。

“嘿，是你。”王莉莉看是同学，也打招呼。

“我就是过来看看，能玩就玩一会儿。”王拣边回答边举起手上的书，晃了晃，“我还要背书，下周要去参加竞赛呢。”

“哦，这样啊，那你先跳。”许莹说完，又对隋意说，“那你再多撑一会儿。”

“哦？哦。”隋意眼里、心里全是王拣，她乐不得多撑一会儿，甚至希望时间至此停住，好让她可以一直看着王拣。

王拣又是蹦，又是跑，十分雀跃，宛如苍鹰，翱翔天际。隋意几次欲言又止，直到王拣说要离开，看着王拣越走越远的背影，隋意双脚脱离皮筋，跟了过去。许莹等众人喊她，问去哪里，她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很是离谱。

可不管怎样，看见王拣，已是幸运。

三天假期过后，离期末越来越近，同学们开始忙碌着复习，时间过得更快了。

可尽管忙碌，同学们之间还是传着各种各样的言论。听说，另一所初中因学生较少的缘故，要与他们所在学校合并，等明年再开学时就会有新人过来。大家都很期待，不知会遇到什么样的新同学。

隋意觉得无所谓，她一心一意编织着自己的梦。她的日记里又多了一页歪歪扭扭的字。

2003年1月2日，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遇见王拣，让这个冷清的冬天变得温暖。

阳光舒缓地照进窗户，在绿花地板砖上留下斑驳的影，隋意缓缓挪开蒙住脑袋的被子，一股凉丝丝的空气钻入脑门。

“好冷呀！”隋意不禁唏嘘，偏头往墙上看。那银边白底的表盘里，长针指向1，短针指向7。

“五点，哦不，七点零五，天啊，要迟到了，今天可是要上学的。”隋意顾不上吃饭，胡乱洗一把脸，拎着书包冲出门去。

“你吃饭没有？慢点跑。”母亲的叮嘱在冷气嗖嗖的早晨拖得亢长。

隋意走进班级时，同学们恰好往外走，这是要去哪儿？

“隋意，你怎么才来？你家都住校门口了，还天天迟到。今天可是周一。”说话的是隋意的同桌徐小艺。

隋意日日回想跳跃着的王拣，哪有心思记得星期几。听徐小艺一说，她赶紧丢下书包，跟着人群就要往门外走。徐小艺一把拉住她，拉扯着走到讲台上，“你疯啦，要这个样子上台。”

“上台?上什么台?”

“我天，我怎么跟你这个傻子同桌。”徐小艺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头发蓬松、脸干巴巴的女孩儿，说道，“今天周一，升旗仪式啊，你可是主持人兼国旗下献词人。”

“天啊！”这回轮到隋意惊呼，“我该怎么办？”

慌乱之中，她俩面前出现一个人，卷卷发、长睫毛、眼睛会说话。

“大姐？”俩人同时喊道。

这个被叫做大姐的女孩子不说话，从衣服侧兜掏出一把小小的塑料梳子，帮着隋意梳顺头发，重新梳起一个马尾辫，又拿出一张纸巾替她擦了擦脸。

“大恩不言谢。”隋意拱拱手，冲出教室，跑去广播站。多亏大姐陈娜相助，否则真不知道会出什么大乱子。所幸一切都来得及。

在主持升旗仪式这一块，隋意有经验，她数着台阶走上主席台，落落大方地主持着。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早上好，崭新的一周开始了，在期待中我们迎来了这庄严而又神圣的时刻。今天的升旗仪式由我们初二级五班主持，我是今天的主持人，隋意。”

“第一项升国旗、奏国歌，请全体行注目礼。”

“第二项，国旗下献词。”隋意落落大方，声音洪亮，感情充沛地读完手写稿。

“第三项，请校团支部书记讲话。”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切都很顺利，隋意十分骄傲，她心想王拣在队伍里，一定可以注意到她。

校团支部书记拿着话筒说道：“今天是本学期最后一次举行的升国旗仪式，我们的青春挥洒汗水，我们在国旗下郑重宣誓……期末考试临近，同学们一定要戒骄戒躁，认真学习，脚踏实地地走好每一步。最后请由我宣读一则喜报。我校初三年级组王拣、薛峰、刘雨佳三名同学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于上周参加了全市全能知识竞赛，团队荣获二等奖，王拣获个人优秀奖，现在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请他们上台领奖。”

王拣，王拣吗？隋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就要与他近距离的碰面了。

人群中走过来两名同学，隋意瞪着大眼睛寻找，偏偏没有看见王拣。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主席台，看着校长为两名同学颁发证书。真的没有王拣吗？可她仍然看到团支部书记拿起的证书，听到她说：“王拣因事请假，证书由我保管，稍后转交。”

升旗仪式结束，隋意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班级，坐在座位上，有些许走神。等两节课上完，她趁着大课间休息时间，跑去三年级一班的教室，王拣的班级。

她探着脑袋往里望，一个女孩注意到她，问：“你找谁?”

“我找王拣，给他送证书。”

“证书？获奖的吗？”

“嗯，是。”

“在哪儿？你给我吧，王拣他今天请假了。”隋意看着自己手上空空的，十分尴尬，“抱歉，我忘记拿了。”

这时，王莉莉从桌格里拿出一个红色证书，站起身冲着门口晃了晃，问：“你说的是这个吗？我们班主任给我了，我跟他是邻居，让我给他带回去呢。”

“我，我……”隋意不知说什么好。

王莉莉看她面熟，问道：“哎，你家是不是也在平房庄住？看你眼熟，咱们是不是一起玩过？”

隋意更加惊慌，万一被问为什么找王拣可就麻烦了，她连连说着“对不起，我记错了”，疯狂逃跑。

哎呀呀，这也太尴尬了吧，一直到跑操开始，她仍然感到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几乎快要破裂了。

她的脑袋里，时而出现王拣走出教室接过她手里证书的画面，时而响起早晨升旗仪式上话筒里嘈杂的沙沙声，她感觉有点头晕，有点呼吸不畅。可那清晰的誓词仍旧在耳畔嗡嗡作响：请让我在国旗下郑重宣誓，做国家的栋梁之材，做社会的有用之人，认真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