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娜娜
“三八”节之前,我收到了晓明姐的邮件,其中《我的二姐》一文看得我泪流满面。这是我与她结识以来,见过的她写得最出彩的文章。
“我扒开人群挤进去看,她们正在给姐姐穿送老衣装棺材。姐姐面色苍白,四目紧闭,四肢僵硬,腹部膨隆。因孩子没有生出来,腹部显得又高又大,棺材盖儿合不上。无奈之下,几个男人用手掌使劲把腹部按了又按,才把棺材盖儿合上……”
看到这里,我似乎看到晓明姐无助的流泪的脸,那些苦难,那些贫穷,那些悲惨,那些艰辛,成为体内无法治愈的顽疾……
一直觉得晓明是个女强人。她毕业于河南省中医学院,是龙安区文昌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院长。别瞧只是一家“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却有近3000平方米经营面积,是我市屈指可数的国家级示范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每天就诊的数百名患者来来往往,几十名医护人员穿梭不息,七八十张病床也时常没有空位。
我对于有医学专业背景从事文学创作的人,总是持敬畏的眼光。从鲁迅到郭沫若,从毕淑敏到余华,再到冯唐,从契诃夫到渡边淳一,哪一个不是名声赫赫?孙晓明,一个副主任医师、全科医师,从医二十多年,明明可以靠医术,为什么偏偏还要拼写作?
读了“二姐”一文之后,我对她的理解更深刻了。她刻意报考临床医学妇产科专业,就是为了拯救像二姐那样的苦命的女人。如果没有这些往事,也许她会选择文学,安阳也许会多一个文艺女青年,也许会少一个孙院长……
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与她交往的一幕幕像电影般浮现在脑海。2014年初春,经朋友介绍与晓明相识。她当时带了一些稿件,有诗歌,有言论,有随笔。我粗略看了几眼,未太重视。几天之后,夜里十点左右的样子,她打来电话,说忙了一天路过我家附近,想和我说几句话。我听着很诚恳,就让她到家来,并且送给她一些写作方面的理论书籍。
2014年5月17日,我在师院举行“梦醒时分”写作分享交流会。我办活动,从不电话专门通知任何人,只在群里发预告,去或不去,各自随缘。她第二天打电话询问活动的具体时间和地点,听说已结束,表示特别遗憾。她说她特别忙,上上下下几百号医生病人,里里外外各种手续账目,都得亲力亲为,有些事可能就记不清。
我没有在意她去或不去,她的投稿觉得好便用,觉得不好便弃置一旁。她也不急不徐,稿子见报也不喜,不选用也不问。我一度觉得,她可能是事业有成,不缺钱花,所谓追求文学梦想,不过是弥补年轻时的遗憾罢了,写作于她,不过涂鸦。
可是,想不到,她还蛮拼的。2015年3月7日,我邀她一同去郑州听乔叶老师讲课。
她当时在天津照顾孩子,一听说可以近距离接触大作家,二话不说,当即表示一定按时到场。她拖着重重的行礼箱,凌晨从天津出发,中午赶到郑州,坐出租,乘高铁,挤地铁,倒公交……那天我们夜里八九点钟才返回安阳。当天三顿饭,她可能都没怎么吃。
她问了乔叶老师一个问题,我印象特别深刻。她说,医院里的事务特别多,自己总要等到病人都走光了,才能静下心来写作,一写就常常写到夜里两三点,熬夜使她显得苍老。她很不好意思地问皮肤白净细腻的乔叶老师是如何保养的,如何平衡日常工作和业余写作的时间关系。乔叶老师是专业作家,只在白天写作,晚上就是好好睡觉,对晓明的求助没有提供更多的指导,只劝她不要经常熬夜写作。
2015年9月26日,李佩甫先生做客中原风读书会。晓明姐这次比我还踊跃,撺掇着一起去。终究因为各种不便,我没有与她同行,但我能想见她一大早赶火车去郑州的情形,在陌生的城市打听方向、换乘交通工具。她回来以后,在电话里对我说“收获特别大”,解决了自己多年的写作困惑。
我不知道晓明姐现在是不是还经常夜里写到两三点,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了新的写作困惑。我只知道她发邮件的时间很不规律,有时是夜里十一二点, 有时是凌晨六七点钟,更多邮件的发送时间是在中午一点来钟——总之,都是在休息时间。难道她从来不休息吗?难道她是铁人吗?她明明可以靠医术活得衣食无忧,为什么偏偏要在文学的路上孜孜矻矻?
契诃夫说,医学是他的合法妻子,而文学是他的“情人”。冯唐说,自己会很自然地寻找感情和行为背后的生理基础。我不知道晓明姐在医学和文学之间有什么样的感悟,但是我隐约感到她的写作真的越来越好。
我想起去年“三八”,我们一起参加乔叶老师写作交流会的主题是“女人,让自己有光”——晓明姐的真的做到了。医学的光芒和文学的光辉同时照耀着历经蜕变的她,她终于可以微笑着面对二姐,笔底的波澜和心底的波澜都在静静流淌。在神圣的医学殿堂和灿烂的文学殿堂,她承受着光,也散发着光……
(2016年3月6日 12: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