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加简书七大主题征文活动,主题:辜负
文/徜翃星
简书首发,纯属原创
壹
记得小的时候,与外公外婆度过的五年时光。那是我所最坚信的生活模样。我总觉得现在只不过是经历一些磨难,等到一切结束了,就可以一梦归回,继续那般的生活。
他们给我的整个世界,是一间不那么大的房子,一到晚上屋里就全靠一个电视机和坏得只剩下两个的灯在那儿暗暗地照着。
不准的时钟声音荡在房间里,我与他们谈笑着,说着我早已记不得的话。只记得,我最喜欢分享在幼儿园里发生的事,就连进门拿的那些绿牌牌,黄牌牌,红牌牌,都要自己拿纸剪出来玩。
外公外婆一边撑着劳累的眼皮,一边喜笑颜开,陪我一直聊啊聊啊聊,聊到记忆最深处,某个最脆弱的地方。
那时外公喜欢给我讲故事,永远都只有一个故事。每次都是那样一遍遍的重复着,可我偏爱听。到最后,我便将那故事一遍一遍讲给外公听,他们都笑着拍着手夸我聪明。
从那以后,厨房门口,阳台门口,都会有一个小小的孩子陪着里面忙里忙外的老人说笑着,好似时间就能这么漫长这么漫长地成为永远。
贰
直到六岁那年,我离开他们来到s城。那是父母工作的地方。初来乍到的我,面对的是从未见过的祖父祖母,还有我素未谋面的堂弟。
我以为他们会像我的外公外婆那样,对我百般疼爱,愿意听我所说的话,接受我的所有幼稚,关心我的身体健康,关心我的学习状况,告诉我许多许多关于这个世界的。
可是,我错了。
房间里确实充满欢声笑语,可那是属于他们那个家庭的。那个小小的孩子,拿着自己的娃娃,自己喜欢的玩具汽车,愣在旁边。
我不知道该怎么融入这个家庭,再幼小再无知的心也告诉我自己,他们不欢迎我。而我不该破坏他们的一切。
向来吃不惯油腻,胃口又渐渐不好的孩子,总是一个人待在餐桌上一口一口咽了一个小时的饭。没有人问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没有人关心我是不是吃不下了。
他们只是边夸着堂弟吃得多,边诋毁着我处处都不如他。
身边只有一个会说话的点读笔,一个人在房间里,听它的声音,它放出来的音乐。
每次打电话,外公外婆问我在s城过得好吗?我想宣泄我的委屈,我的难过,可母亲却说别让他们担心我,别让他们为我难过。
于是我在日记里,在电话里都留下了一句:“我在这里过得很开心。”
那个谎话撒得有多稚嫩,他们又怎会不知道。只是佯装着不明白,点点头笑了笑。
叁
后来,祖父祖母在这儿住了一年不到,便离开了。
自从我上了小学后,每个节日小长假都会回h城看望外公外婆。
外婆的阳台上旧是种满了花草,那株三角梅,是他们最喜欢的花。我们不能回去的时候常特意拍了照,发给我们看。
可是,有了重逢,从此便重复着一遍遍来回的离别。每一次告别,都会在车上哭红了眼,拍着车窗,与背后渺小的外公外婆告别。他们挥着手,仍然和蔼的笑着,我却早已泪眼婆娑。
还记得那次国庆七天的长假,最后一天离别那日。离开前,与外公外婆一起去了趟超市。我说我想喝酸奶,他们便给我买了。买了回家,我便拆开来吃。
父母在房里穿梭着忙于收拾行李,我努力地努力地想要暂时忘掉,离开的事实。可是他们的身影好似故意在一遍遍与我强调着你必须要回去了。
泪水一滴滴掉入酸奶里,我却越喝越快。当家门终于打开,我麻木地踏着楼梯往下走,再坐上车,回头望,顿时泣不成声。
他们笑着对我说:“阿公阿婆知道你舍不得我们,但你要回去好好读书,还会回来的。”
后来我拿酸奶盒子埋了一盆大蒜,因为那天外公与我正好说起:“大蒜是会发芽的。”
年轮一圈圈攀上树桩,他们常问我阿公阿婆是不是老了?我总笑着说没有。他们一副惊奇的样子,你看啊,白头发都有了。
我没有撒谎,你们没有变老。因为你们在我脑海里的是声音,是笑容,是和蔼,而不是那些是否多了几根皱纹的面庞。
只是时光拖着身躯,我却没能再来多陪陪您。
肆
五年级时,我便很少回去了。我常常问父母为什么?他们说你的那些课不能落下,外公外婆,什么时候都能去看的。
忙于小升初的我,各种打击压力接踵而来。幼稚弱小的我承受着许多黑暗的无奈的事,一步步往前走。
心里有许多话,不知道该说给谁听。空下来的时候,我旧是会拿起手机点了微信里的视频聊天,与外公外婆见上一面。
我们总是有千言万语聊不尽,我总是有许多话藏在肚子里准备好了要给他们听。而他们也常将生活中那些最琐碎的事情讲得最清楚,最详细。
那时的我,总想,如果我能陪伴在他们身边,那些事我也许是亲眼看见的,那些事是否我能分担了?那些有惊无险,被外公外婆自己当做侃侃而谈的谈资,实则内心深处还带着恐惧的事情,我是否就能避免它们的发生?
每次都在催促中挂了电话,每次都难以脱离那个视频聊天所带给我的假象。
我想触碰到他们,可我做不到。
好像真的离得好远好远的样子,我无能为力
伍
再到现在,我上初中了。每周都来回在s城的两个区里来回奔波。排满了一个周末的课,空下来便是写完剩下的作业。
没日没夜地忙得无法脱身。一周打一次电话的习惯渐渐被抹出了我的生活。连节假日不回家都变成了一种正常。
可是曾经,我明明还是会哭闹的,我明明还是会内疚的。为什么现在依然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似再也不记得他们了一样。
去年年底,外公外婆来s城看望一个亲戚,来家里住了几天。外公特意给我带了一只机器猫,还问我它叫什么名字。
当我告诉他,这只猫的名字叫哆啦A梦的时候,他就非常欣喜地每天都要叫上许多遍。他说那是过中秋还不知是端午节的时候,公园里搞活动,从台上抛下来一只玩偶,他接住了,说一直想要给我。
可那个时候,我们在这边依然奔波,我甚至连一个电话都没有在给他打过。
那些深深的难过,深深的自责在心中盘旋,以至于我现在看到床头那只玩偶都会想起,外公后来还说:“外婆也很喜欢这个玩偶。”
所以我就想,等下个月暑假我没课回h城的时候,再将这只玩偶送给外婆。因为我的玩偶有很多,希望那只猫能在晚上陪陪外婆,就像我陪在他们身边一样。
这个暑假的前二十天,我并不快乐。因为祖母的没日没夜的指责,言语的攻击,烦了我的心思。可当某一天母亲带了一点玩笑强调转告我:“你外公对你有意见了奥,你老不给他们打电话,你不关心他们了。”
我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把自己关在房门里大哭了一场。对我来说无关紧要的一个人骂我千万句也好,可是我害怕你们说我不关心你们了。
对,我害怕。
害怕自己内心深处最难以触碰到的那一份自责和内疚被掀开。因为那一块地方很丑陋。
陆
小时候打电话,外公外婆接电话第一句:“熙熙,来打电话来啦?”
四五年级的时候打电话,外公外婆接电话第一句:“老头子[老太婆],熙熙来电话啦!”
现在打电话回去,外公外婆接电话:“我和外公[外婆]一直在想熙熙什么时候来电话,你看马上就来了。”
柒
如果每个人的一生只有五年,我是不是就可以是一辈子陪着你们。
这样就不会再也辜负了……
外公外婆还是会像从前那样和我讲道理,我还是特别喜欢一直一直地听。
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自己写一封信。寄给其实很近的浙江一个小小h城去。
我写这篇文章写哭了很久,一边写一边哭。当初看到这个题目,第一时间想起的人就是我的外祖父母。
一直觉得自己傻,辜负了自己最不舍的人。每次别人问我最喜欢谁,我还在那里回答是外公外婆。却不知道,他们只是一直在等我一个电话。
这份辜负很痛,希望能在7月最后一天里道上这个永恒的歉。
我害怕辜负你们,辜负我最亲爱,我最不舍的外公外婆。
对不起。
你们最亲爱的(外)孙女
程晗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