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乐府诗，一首曲子词，句句正话反说，却句句真情，句句挚爱

文\常清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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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清君导读：自古以来描写情爱的古诗词曲，可谓数不胜数，浩如烟海，而其中有两首甚至至今连确切作者都没有考证出的佚名作品，却以其独特奇葩的语言，感人至深的情感，大胆直率的表白等风格，独辟蹊径，独具匠心，独树一帜，独领风骚。

一、汉代乐府诗《上邪》

其中一首是汉乐府民歌《上邪》：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

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按惯例常清君先解释一下其中字词：

上邪（yé）：意思是上天啊。上，指天。邪，是语气助词，表示感叹。

相知：指结为知己，即相亲相爱。

命：古与“令”字通，在这里是“使……”的意思。衰：衰减、断绝。

陵（líng）：山峰，山头。

竭：干涸。

震震：形容雷声。

雨（yù）雪：降雪。雨，是名词活用作动词，所以在这里读作去声。

天地合：天与地合二为一。

乃敢：才敢。敢，委婉用语。

这是汉代的一首乐府民歌，通篇以女子第一人称口吻而作。诗歌自一开头就以女主人公对天发誓的强烈语气，直接开门见山铺叙开来，没有其他古诗那样的起兴，也没有任何过度。

前面三句的意思是说：上天啊！我要与我所爱之人相知相惜，相亲相爱，生死相依，永不变心。

在常清君看来，平时我们恋人之间的所谓许愿也好，发誓也好，表白也好，一旦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一般就到此为止了。

而诗中的这位女子，却只是就此开了个头而已，出乎人意料之外的是，她在后面竟然接连说了五句一反常态的话，例举了五种在当时决不可能出现的情形，即：所有无论高低的群山都消失不见了（山都没有山峰了，那当然就不能再叫做山了），所有江河湖泊里的水都干涸枯竭了，寒冷的冬天里反而雷声阵阵，炎热的夏季里反而雪花飘飞，上天和大地都相交聚合在一块了。

说了以上这些让人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的话，到底是为了表达什么意思呢？

最后一句话终于揭示谜底：除非以上这些自然界极端反常的情形，都一并同时出现，我才会与我所爱之人分手。

二、敦煌曲子词《菩萨蛮》

其中另一首是五代时期的敦煌曲子词《菩萨蛮·枕前发尽千般愿》：

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

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

按惯例常清君还是先解释一下其中字词：

菩萨蛮：本为唐教坊曲名，后成为词牌名，也用作曲牌名。亦作“菩萨鬘”，又名“子夜歌”、“重叠金”、“花间意”、“梅花句”、“花溪碧”“晚云烘日”等。此调为双调小令，以五七言组成，四十四字。

愿：誓。发愿，即发誓，是唐代俗语。

休：休弃，断绝。

参（shēn）辰：同“参商”，星宿名。参星和商星在天空中此出彼没，互不相见。

北斗（dǒu）：即“北斗七星”，形状如斗，其斗柄永远指向北方。

即：同“则”。

日头：太阳。

这首曲子词，和那首乐府诗一样，女主人公从一开头就毫不隐晦、毫不啰嗦、毫不扭捏地直接表态发誓了，也是竟然接连说了五句一反常态的话，例举了五种在当时决不可能出现的情形，即：青山全都腐蚀消亡了，秤锤在水面上漂浮起来了，整条黄河都干枯得见底了，白天就同时在天空出现参星和商星了，北斗七星的斗柄指向南面了。

那么，女主人公所设置的如此苛刻的自然条件，到此都例举完了吗？且慢，人家紧接着又说了，即使以上所有的这些其实在当时都不可能出现的情形，都万一出现了，那还要再附加上一个条件，就是半夜三更时分突然在天空中出现了太阳。

三、堪称文学之奇葩

这两首古代文学作品，都不约而同地采用了在古诗词曲中，尤其是描写爱情的古诗词曲中，非常罕见的正话反说的方式，而且所例举的自然反常现象，在当时都是绝不可能出现的。

身为现代人的常清君就突然奇想，即使在现在的科技水平，与这两首诗歌曲子所处年代相比，不知要高出其多少倍的情况下，依然难以实现以上所例举的各种反常的自然现象，那么，按照现在这样的日新月异的科技发展速度，再过一千年、一万年、十万年、百万年呢……

也许里面的一些诸如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黄河彻底枯、三更见日头（如人造太阳）等仅涉及地球上的自然现象，还有可能通过届时已经非常先进的高科技手段来实现，但其他如天地合、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等这些涉及宇宙中更为遥远的恒星，甚至星系的自然现象，却几乎不可能是人类科技所能改变的。

有人质疑道，以上所例举的这些反常的自然现象，不管在现实中有无实现的可能，至少作者已经在理论上，为其设置了可以改变初衷的“除非……”的条件了，也就是说，这两首作品中所描写的“爱”，是有条件的爱，而非无条件的爱。

是这样的吗？

的确，在现实生活中，我们也经常会使用“除非……”之类的带有排除性质的词语，来表达自己的某种意愿。

但细究起来，这种“除非……”，其实是有两种不同理解的，一种是只要出现“除非……”中例举的情形，之前所说之事情，就不再有效，不再成立；一种其实只是正话反说而已，即无论出现何种情形，之前所说之话，所发之愿都绝不更改。

在常清君读来，这两首作品中的情形，都明显属于后者。

还有人又质疑道，你不是说“发尽千般愿”吗？怎么只发了六般愿就嘎然而止了呢？

我的哥，如果把千般愿都一一写出来，那就不是作诗写词，而是记流水账了。

四、山歌无本句句真

常清君也看到过以下一些同时评价这两首作品的观点：

有评价说乐府诗《上邪》不如曲子词《菩萨蛮·枕前发尽千般愿》，因为前者显得太过正式严肃，如同当众作演讲报告一般，不像后者只是私下里，在两个恋人的私密空间里表述。

常清君对此不敢苟同，人家只是对天发个誓而已，而且发誓的时候，要么只是自己独自一人，要么心上人就在身边，换句话讲，不是如那些网红一样搞了现场直播什么的。

有评价说曲子词《菩萨蛮·枕前发尽千般愿》不如乐府诗《上邪》，因为前者一上来就说“枕前”什么的，显得轻浮浪荡。

常清君对此亦不敢苟同，谁说“枕头”、“床铺”、“被子”等之类的，就不能写进诗词曲里了，一旦写进去了，就显得俗气了、轻浮了。

况且，无论是汉代乐府诗也好，还是敦煌曲子词也好，都带有比较显著的民歌（亦称山歌）风格，更为奔放大胆，直率朴实，与文人诗词的风格是有明显区别的。

写到这里，常清君想起自己曾经在一本古代爱情民歌集子里，读过的一首民歌（山歌）：

哥一声来妹一声，

好比先生教学生。

先生教学还有本，

山歌无本句句真。

常清君云：天地纵有毁灭日，爱情永无消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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