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雨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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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姐的指导和监督下学习算盘,大姐说先学习算盘的加减法。看着盘珠在她手指下飞快的拨动,数字变化令人目不暇接,羡慕不已,激动不已,想什么时候我也能拨珠如意呢?我嘴里嘟囔着数字,手指笨拙的拨弄盘珠却总是打错。我算错一次,大姐照我脑袋上打一巴掌,小外甥女看了都说我笨,拿起算盘行云流水般打了十遍16875。华是大姐的唯一女儿,自大姐离婚后住在姑家,把华教育的极严格,平日里教她练习算盘,她的未来也是在供销社,我和她,从出生,命运就有了安排。

回了家,桌子上放了一盘牛舌煎饼,不用问,肯定是拦疖送来的。我拿起来就吃,这个东北特色小吃,在那个物资匮乏年代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但是,以我家的家庭条件,这个东西还是不稀奇的。我一边吃牛舌煎饼,一边回答妈妈对我今天上班情况的问话,我接的是妈妈班,妈妈是教师,猛一下退休,无所事事,跟我三婶学做纳鞋,初学乍练,一辈子没做过针线活,挺好的布面,被妈妈做的如我才打的算盘一塌糊涂。但是,妈妈还是那么认真的纳线,看样子非整点名堂出来不可。爸爸在看书,似乎不太关心我上班的事。吃过牛舌煎饼,和妈妈唠会嗑,我就回房间睡了。哥哥没在家,不知道干嘛去了,他爱交际,朋友多,此时,不一定在谁家显摆呢

反正有事没事我就拿算盘练那个16875,这个数字是新老营业员必练特殊数字。还有一件大事,就是时刻提防县联社的人下来调查我,今年我18岁,不知道练习多少遍了。一周下来,县联社的没等到,算盘加减法练的熟练了,随便说个数字,马上就能准确无误打出结果,我甚至有点沾沾自喜的骄傲。这份骄傲还没让我飘起来,就被大姐一番不费力的操作把我拍在地上颜面尽失。那天吃过晚饭,我到姑家玩,姑父说:“杨敏说你算盘练的挺好,加油哦。”姑父说话慢声慢语,很慈爱也很威严。我说:“是,姑父,今天嫂子还夸我了。”姑父说:“那就好,别懈怠了,年底大比武,争取进名次。”我说

:“那不在话下。”大姐听了,说:“才几天,就这么厉害了。敢不敢跟我比一下。”我说:“”比就比,谁还怕你了。”外甥女小华跳起来,拍手说:“比赛喽,比赛喽。”正巧大哥进屋,问:“比什么赛啊?”小华说:“妈妈和二舅比赛算盘。”大哥笑了,对我说:“你大姐算盘去年全县比武第四名。”我说:“那我第三。”我和大姐人手一个算盘,姑父做裁判,大哥唱数字,小外甥女做观众,我和大姐算盘比赛在姑父一声开始下劈哩叭啦开始了。大哥唱的数字是他随机乱写的,唱的不急不缓,:“起了(liao)16875……”一直唱下去,跟不上者即为输,大姐指法娴熟,灵动如风。我则心无旁贷,全神贯注拨打算盘。开始我还跟得上,过了百数,大姐还是潇洒自如,我却有点手忙脚乱了。一珠打错,大哥再唱什么就混乱了。我一着急,把自己的算盘拨乱,抢过大姐的算盘拨乱。

小华外甥女拍手叫道:“二舅赖皮,二舅输了耍赖皮。”姑父呵呵拍我一巴掌,“得加油哦。”大哥笑着说:“打算盘,咱们乡供销社里没有人能赢了大姐,点钞得数纪会计厉害。”

说话间,四姐放学回来了。她读初三,马上就要毕业了。在我心里想的,四姐毕业了也是到供销社上班,我们的命运都已经安排好了。小华外甥女拉着四姐嚷:“小姨,小姨,我二舅输了耍赖,把我妈算盘都推了。”四姐知道了事情原尾,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能赢过大姐的人还真没几个"。我推了四姐一把,说:“早晚我就能赢她。撅着嘴不服气。-四姐温柔的说“好啦,弟弟,咱勤学苦练,还怕撵不上大姐吗”其实,四姐也是早就练习珠算本领,速度不慢大姐,精度和大姐不分上下,她们比赛几次我都在身边。四姐是七姐弟里最小的,人长的漂亮,性格开朗直率,最得姑宠爱,在家里持宠而娇。

大哥说“二小,能赢了你四姐再说吧。”姑说“这才几天,已经不容易了。你大姐干多少年了,他才几天。”大哥笑着,小心翼翼的说“我妈就是护着她这个侄子,谁说什么都不行。”姑嗔怒,挥手作势欲打大哥,大哥笑着躲开。姑父说“别闹了。杨敏还说这几天小二有点不守柜台,还和李青峰那倆小子们打,这几天县联社下来人,可别让他们看见你他们在一起淘气。”

几天了,县联社没人下乡来,我才有点放松,姑父的话又让我紧张起来。上班时候不敢再和放学后的孩子们一起玩了。

中午吃个饭,这是个星期天,贺波带孩子写作业,杨敏嫂子在对账,杨波和女朋友在谈恋爱,我自己呆着实在无聊,有点犯困,苏卓从窗前急急忙忙跑过去,我心一动,离开柜台,推开门,往理发店走去。

理发店里炉火通红,热浪扑面而来。苏卓正在为一个胖顾客戴布罩,畅谈正欢。看见我,对顾客说:“唉,你信不信,这么大的小孩,就是国家工。”然后似乎求证似的问我:“你咋来了,没人买货啊?”我说,:“中午没人,来看看你干嘛。”胖顾客哦了一声,对我说:“你多大?”我说,:“18啦!”胖顾客说:“我看你没18,最多13。”我说:“我真18岁了,就是长的小。”胖顾客又哦了一声,看了看苏卓,苏卓说:“你看的挺准,他跟我弟弟小会同岁,俺家会正上小学五年级呢,你俩是不是一班?”最后一句话他是问我的。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我不善说谎,瞪了苏桌一眼,暗示他不要再说了。

我说:“我不知道会十几,俺俩没在过一班。”苏卓接着说:“青峰是你老师吧。”我说:“教过我。”我暗暗为自己这样模糊的回答喝彩,但是苏卓好像故意让我难堪,追问道:“”今年他教的是你们五年级吧?”我说:“不知道。”

我想我还是离开这里吧,还没离开,陌生人从兜里掏出笔和笔记本,说:“”你叫什么名字呀?”苏卓立马抢说,高小松,他哥叫高大松,哥俩都是才上班。”陌生人哦了一声,在笔记本上记下来了。陌生人说,高小松,13,冒充18,晚上睡觉还尿床。”我说:“我早不尿床了。”陌生人记了一大篇,说:“好啦,我找苏书记告你状去。”合上笔记本,头正好也理完了。要付钱,田卓推辞了说:“理个头,怎么可能收你钱?”陌生人没再坚持,揣好笔记本,说:“那我走啦。”大摇大摆的离开理发店。

“你知道他是谁?”苏卓故作神秘的说。我说,:“我咋认识他。”苏卓有点兴奋的说,他是县联社郭主任。一下子,我如遭雷轰顶,脑子嗡一下反不过劲来。第一反应就是,完了。以至于我怎么回到日杂百货组都不记得了,以至于看见妈妈差一点哭出来。妈妈觉察到我神情有异,问:“怎么啦,生病了吗?还是在单位遇到什么事啦?”我强忍泪水,说:“妈,县联社下来人了。”妈妈放下手里活计,问我:“下来的是谁,你看见了?都问你什么了?”我战战兢兢把遇到郭主任的事对妈妈详细说了一遍。妈妈说:“胖子,镶金牙,大高个,说话大嗓门。”我使劲点头,心说,最好妈妈认识他,保佑万事大吉。妈妈说:“是他啊,还拿笔记本记下你尿床?”我说,“嗯!”妈妈笑了说:“他是你哥,逗你玩呢。”我说:“我哥?哪个哥呀?”妈妈说:“南池你二舅家你二哥。小时淘气门牙摔坏了,当了主任才镶了个金牙”我知道南池是我姥爷家的地方,可是我从没听妈妈说起我二舅家还有一个二哥在县里上班。我也就释然了,跑到君子家玩。

回家吃晚饭的时候,妈妈给我五块钱和二斤肉票,吩咐我还是老规矩,先找杨金龙三姐夫,后门等肉,但是这一次,妈妈告诉我让三姐夫多割瘦肉。说明晚上请郭主任,我二哥家里吃饭。

一大早,我就在食品站门口堵三姐夫。前天下的雪覆盖了四野,早上天气晴朗,就是小北风嗖嗖刮着,卷起雪雾飞扬,刮到脸上就变成冰,冻的肉疼。棉手闷里十个手指如被猫咬了一般钻骨疼。看见三姐夫的时候,我已经拿不住钱和肉票了。三姐夫帽子上,眉毛上都是哈气结成的小饼溜,三十里的里程顶风骑车子上班可遭罪。我把妈妈多割瘦肉的要求说了,急忙往日杂百货组跑,迎着风,雪落脖子里,冷嗖嗖的。

杨波正在生炉火,偌大的营业厅一点温度没有,橱窗玻璃上挂一层厚厚的霜,用刀都刮不下来。杨波骑车子也累出一身汗,一边生火一边跺脚,抱怨着,这天,嘎嘎冷,地都冻裂缝了。我说:“哥,赶紧生炉子吧,别说话了。”火引起来,杨波往炉子里添倆大块煤,把水壶放在炉子上烧水。这偌大的营业厅,冰冷冰冷的,一时半会也温暖不起来。理发店屋子小,会很温暖,昨日田卓的表现,让我对他厌恶。

我们四个人围着火炉取暖,杨敏说,:“昨天郭主任看见你啦?”我说:“嗯。”杨敏嫂子说:“今天老老实实在店里呆着,别乱跑,你知道谁好谁坏。”明显,她话里有话。贺波问:“嫂子,县联社真来人啦?”杨敏说:“可不,来一个县社主任,听你大哥说姓郭,昨晚上你大哥陪他吃的饭。贺波问,说啥了。杨敏嫂子说:“严打,各单位都要积极配合公安部门做好严打工作,还提了一嘴二小13,虚报18,晚上睡觉还尿床。”我估计脸是腾的红到脖子,说:“”谁尿床了。”现在杨敏嫂子提起郭主任,我一点都没感到不安和害怕。

临近中午下班,三姐夫把肉送过来,割的是后臀尖,瘦肉多,这个地方的肉不好卖。今秋,我还没上班的时候,园子里的小白菜没筷子高呢,捡苗,妈妈让我找三姐夫买肉,炼油脂啦包饺子,不知道三姐夫咋想的,割的肉肥少瘦肉多,拿回家,妈妈非常生气,拎着肉就找姑去,进了门,把肉扔在菜板上,说:“”姐,你看看老三家的给我们割的什么肉。”三姐夫下班回家,姑指着肉把他狠批一顿,三姐夫只好把肉拎着,第二天换成肥的。

中午我把肉带回家,这次妈妈比较满意,让我下班了早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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