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是地地道道的农村家庭,在我和姐姐工作之前,父母几乎就没有走出过小镇以外的天地,他们总是默默的把勤劳的汗水挥洒给脚下的土地,靠着微薄的收入撑起我和姐姐用知识改变命运的人生梦想。最终,我们考上大学,离开家乡,离开了父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生轨迹。后来,我们在各自奋斗的城市里栖息。
然而,钢筋混泥土的城市森林里,我和姐姐总是以朴实而淡然的姿态在摇曳的人群里静静矗立,我们总是守着生命里那些最本真的东西在城市一隅安然绽放。在某个暮色沉沉的傍晚,我们或许会买下老者篮子里最后一点蔬菜或水果;在烈日炎炎的午后,我们总是会为那些固执的翻检着垃圾桶的老人难过或哀伤;一年不多的几次回老家的日子里,我们的车子后备厢总是满满的装着带给朋友或邻居的蔬菜或果实;我们在局促而简朴的房子里快乐的坚信明天会更好;我们在纷纷扰扰里忘记一些伤害和背叛,坚信人性的明媚和温暖,我们在平凡的岗位上忘却渺小和卑微,感恩今天的幸福和美好。善良、质朴、乐观、豁达的价值观就像植根于灵魂深处的种子,在我们成长的旅程里生根发芽。
多年后,在某个春天的夜晚,再读春夜喜雨时,“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竟让我读出了家的味道,那些无声无息植入我灵魂的人生观又把我的思绪带回了老家那一片黄土地上,父母年轻时的身影在我的记忆中越来越清晰-----
小时候,农村的土地贫瘠而荒凉,从早到晚扎根于土地的父辈们并不能用勤劳带来真正的丰年,还有不少的税负和公粮上交。一些精明的庄稼汉已经开始出门打工,在春节的时候回家总能给孩子带回一身漂亮的衣衫,攒几年钱就能给家里盖上红砖绿瓦的小楼房。我的父母在当地也算头脑灵活,却对此无动于衷。却把堂叔的、二婆家的并不值钱的土地揽在手里,农活越来越多,劳碌而又繁忙。从早到晚,忙个不停,每到收割的季节总是奋战到凌晨。第二天,还要在太阳底下虔诚的翻晒着,然后用老式的风车吹得干干净净的,然后扛给二婆和堂叔他们。辛劳了一年,多做的土地除开上交的粮食和称给二婆和堂叔家的,已经所剩无几。这并不是一件划算的事情。我不知道这样的忙碌有何意义。于是,便有邻居说:“要不是你爸爸妈妈,你二婆一个人只能讨饭吃,你堂叔老两口的四个女儿也没法放心远嫁,你爸妈在做好事呢!”
每到过年过节的时候,包饺子、蒸包子,我和姐总是被支配得到处跑,东家西家的老人都要送到,虽然一份微不足道的心意,但是他们满心的感谢一览无余。于是,每到春节,我们的家总是热热闹闹的,聚满了打工归来的邻居,三杯两盏淡酒里浓缩了那些小事里不用言说的恩情。每到这个时候,父母总在喧闹声中平和安宁的微笑与忙碌。待到邻居要再出门打工时,妈妈早已备好自家腌制的鸭蛋、手工的红薯粉、花生-----这些朴实的东西如同我的父母一般,简单而富有深情。
我和姐姐相差两岁,两个孩子先后入学,学费对于农村家庭来说,无疑是一笔不菲的支出。但父母总是能从那土地上努力的掘出更多的金钱,栽桑养蚕、种菜喂猪------他们在土地里精打细算,只是为了让我们面带微笑从容生活。直到姐姐上大学后,家里的生活才开始日渐窘迫。可是,这些艰辛,父母却不愿让我知晓。周末回家,依然能看到丰盛的饭菜,依然在欢声笑语中让我安心学习。他们总是告诉我,车到山前必有路,钱并不是我操心的问题。每次借钱或是卖东西变现,父母并不会当着我的面进行,早早的备好,迎接我的总是云淡风轻。哪怕我和姐姐同在大学期间的两年,每个月的生活费总是及时打入卡上,还总告诉我们,别怕,家里有办法。直到毕业后,和母亲的谈话中才渐渐得知,那些年,他们也曾在借钱时有着一些小小的尴尬,也曾遇到过不被理解的冷嘲热讽或者委婉拒绝,当然,更多的是邻居们及时伸出援助之手,缓解了无数次燃眉之急------母亲再讲时,早已坦然淡定,还总说,那个时候,谁都不容易,记着别人的好就是了。总有人说我爱笑,我想这与家给我的氛围息息相关,如若父母把曾经的艰难化作紧缩的眉头和满脸的幽怨,又怎会让我流年里轻松快乐。
我的姐姐,读书成绩一直不算优秀,她总是在用力追赶着。面对她每一次并不理想的成绩,父母总是鼓励多过批评。姐姐的很多同学都在中途退学,其中不乏成绩比我姐姐好的人。最终,姐姐通过补习,考入了自己心仪的大学。她工作后参与公务员考试,前后共计五次,终于得偿所愿。我曾经问她如何有勇气面对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她笑笑说:“我们家的人什么时候怕过失败呀,我和你不都在高考失利后还得到了轻松愉悦的补习机会么?再说了,爸还跟我说,慢慢来,这次考不起就下次嘛。”所以,姐姐相信,只要在下次中坚持下来,最终,某个下次就是我们真正的最后一次。曾经,我以为姐姐的坚韧和乐观是从她读的万卷书里来,那一刻,我才知道,这依然来自我那平凡的家,那破旧土墙和瓦房里的乐观给了她真正的坚韧和执着。
曾经,家里有一个特别让我瞧不上的姑姑,喜欢贪图小便宜,喜欢在家里挑弄是非,在她的编排里,曾经引发过父亲兄弟姊妹间的大战。后来,她瘫痪,中风,邻里多对她不满,因而总是背地里说她是报应。我的父母却总是告诉我,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老记着干嘛。于是,我的父亲背着她去医院,风里来,雨里去,骑着一辆旧摩托去给她拿药。他们的豁达,竟让我有一些无地自容。我熟知的网络书里的人生哲学在他们面前不堪一击,我也学会了原谅和遗忘。那些红遍万千的心灵鸡汤并没有给予我真正的救赎,豁达才是父母写给我的基因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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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我的家,父母的故事很多,他们一生都在践行他们那些最朴实无华的人生哲学。他们也许不明白,家风是什么,他们不知道善良、质朴、乐观、豁达的涵义。直到长大后,我才发现自己的根一直都在老家的黄土地下生长和蔓延,在泥土的质朴和芬芳里才能开出最美丽的花朵。
曾经,我以为家风是挂在书香门第里一块庄严的竹匾,曾经我以为家训是立于大户人家的一块巍峨的石碑-----我以为家风家训与我那平凡至极的家从无瓜葛。长大后的我才明白,我们的家风从不是挂在门楣或祠堂里的虚张声势,而是浸润万物的细雨,在春风里慰藉泥土,涵养生命,并由此枝繁叶茂。从此,我们学会在热闹的城市里享受安宁,在平凡的岗位上感恩幸福,我们在物欲横流的世界里淡泊宁静,在纷繁复杂里追求简单。感恩父母的大爱,感恩我的家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