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吉馍

2001年,中国发生了很多的大事,申奥成功,国足出线,加入WTO,世博会主办权。但对当时只有13岁的我来说,最重要的是15岁的她考上了华龙区高中,我们是乡里的初中,每年能考上高中的也就那么十几个。所以她很开心。但是我不开心,因为我才刚刚初二。而她,就要上高中了。

中午,她喊我陪她去看学校,还没有开学,但是已经有了开学的心情,想去看学校。看那个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学校,看那个即将容纳她的学校。我记不起当时她说的什么,只记得那写在脸上的笑容,明亮的眼睛里满满的全是希望。

记不起过程,记不起一切,好像只有她兴致勃勃的跟我说这是教学楼,这是宿舍楼,操场可大了,还有单杠双杠,对了,还有热水,那会我们乡里的学校是没有热水的,渴了都是直接喝自来水。她很开心,因为这一切都等着她。而我,不知道能不能考上这个学校,想的更多的是,我以后再也不能常常见她。

我们从学校门口出来,她指着一个摊贩说,弟弟,我们买个白吉馍吧,听说那个可好吃了。当时而言,我并不知道什么是白吉馍,可是,我也不会拒绝。我们去问了,两块钱一个,好贵,真的好贵,那会我们一周也就花不到10块钱。然后,我们买了一个,两个人买了一个。

明明她很文静的在那里站在,可是我却觉得其实她心里是充满期待的,我们那里什么都没有,而这里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可是,她不会想起,这里没有我。所以,我心里应该是落寞的吧。

白吉馍好了,她拿在手里,递给我:弟弟,你先吃。她总是把我当弟弟,我不想当弟弟,可是她不知道我的心思,依然喊我弟弟。弟弟应该让姐姐照顾的,我想照顾她,所以,我不想当弟弟。我对她说:我不饿,你吃。

“那我们一起吃吧”依然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她这么跟我说:“你一口,我一口”。我很固执:“你先吃”。或许是她根本没注意我的变化,或者是香香的白吉馍太诱人了,她咬了一小口,然后递给我。

白吉馍,烙好的面饼圆圆的,稍稍有些温热烫手,白白的面饼,像是她白嫩的脸庞,捧在手里,好像有一种收获的快感,面饼上的丝丝金黄,就像是此刻她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悦张扬,小小月牙般的缺口,里面是绿的晶莹的蒜台,红的透明的腊肉块,似乎还有她的气息在上面跳动,在吸引。

“愣着做什么,吃啊”。她大概不会理解我为什么会发呆,还是对着被她咬过一口的白吉馍发呆。我低下头,小心翼翼的咬一口,嘴巴接触到那个缺口的瞬间,心跳莫名的很快。但是,很快就被腊肉的香味吸引,那么柔软,那么细腻,大概她的嘴唇也就是这个感觉吧。

好多事情都记不清了,比如,我只记得第一口,其他的都忘记了,比如后来那个白吉馍她吃了还是我吃了,还是我们一起吃了,我竟然一点都想不起来。记得最清楚的一个念头是:我要考上这里,然后跟她一起在这里吃白吉馍。

回去的路上,太阳很大,影子很短,我们都很热,白花花的地面晃的刺眼,随身晃动的影子充满了孤寂。伴随着她欢快的声音:学校大吧,还是教学楼,以后你也要考上来,知道么,刚刚的白吉馍好吃么,以后我回家了给你带哈。

2001年的那个暑假,我跟着她去看她的学校,带着情窦初开的念头,带着懵懵懂懂的情愫,带着连我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回想着她充满阳光的脸庞,回想着她满怀希望的声音,回想着那个滋味万千的白吉馍。

后来呢,后来,她上高中,一周回来一次,也没有像以前那样经常找我玩,也没有给我带白吉馍,而我呢,回忆里她好像也不怎么出现,只记得卷子,试题,我要考上高中,滑稽的是,渐渐的,我好像忘了考上高中就能和她在一起了,因为报了市一高,据说要比华龙区高中强,那会儿,我好像一点没有想起她。一高门口也有卖白吉馍的,很好吃。

别人问我最喜欢吃什么,我说:白吉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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