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茶馆
“从家到孩子学校原来是755米”。可我得每天都要六点起床,早上六点半,晚上九点或十一点,跑两趟。这实在是件情非得已又不得不做的事情。这755米可能会变成一个至命的逻辑。一个人,一生,一个家庭,一个社会,在眼前变得拥挤不堪,模糊起来……。
车驶入大街,穿马褂扫街的阿姨,匆匆赶早的摩托,警惕的行人,有两家早点铺正在营业。人来与车往,冷寞而又焦躁地流动,意犹未尽的夜火与晨光浑浊交映,隔着玻璃模糊得睁不开眼。天空下多少个穿梭的灯光习惯了在这个麻木不仁城市侧身而过,空气中的尾气和尘土像疝气一样弥散。高楼划破苍穹的阴影,犬牙交错的巨形建筑物,倾轧而至,像尘刀利刃,环伺两侧。每一路口的红绿灯像大江大河上的闸阀开放着分秒必争的欲望,这些可怜的蝼蚁似泛起的白沫瞬间吞噬在加速的洪流中,有几只飞饿在上演生命的逆行,轰轰烈烈的车流不知道奔向哪里。
校门口,尾灯亮成一片,孩子家长,如释重负,跨街天桥电子屏正滚动播出“打黑除恶,保障平安”的标语。目送孩子跑入学校的身影,校门口的车群转向回程。我在想,我是到底是完成了一个任务还是转移了一种责任?那道校门内是孤独与爱,是奉献与偏见,是阳光普照心灵的温暖还是灵魂浸泡在黑暗中痛楚的煎熬?是什么,是什么?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755米有博物馆,大剧院,政府,学校,22家店铺,银行,3个红绿灯口,几十个摄像头,每秒几十台的车流及数百人,却换不来一米的信任与安全。我只知道有多少辆车便有多少不安和希冀,这一段送学的路就有多少失望和不满。我只想知道有多少良知淹没在黑暗中,又有多少价值秩序和正义的摄像头蒙上了灰尘。绿灯只为金钱而亮,红灯筑起了冷寞的墙,只有绝望的喇叭在嘶喊。是不是政府的路灯无人修理,文明的灯光太弱,守夜的人睡得太沉而黑夜太重,是不是饥饿的灵魂奔走太快。
我想到网上的许许多多骇人听闻的信息,让人不寒而栗。我不敢想像,手足冰冷,开始憎恨起来。红黄蓝幼儿园,长生疫苗,校园贷,易租宝,被偷的器官,有什么不可能的?这就是让我们为梦想而窒息!围墙内有多敏感脆弱,讳莫如深。我为自己的无能为力和自欺欺人感到羞耻和愤怒。
车缓慢地滑进到宝象河桥上,已有早起的海鸥掠过,它对这个黑夜完全视而不见。对面车窗伸出个脑袋,啐了口痰,骂道:“妈的,这个舅子社会”!
(2018.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