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大秦的你

01迷雾嘉人

花小落独自一人站在海边上。

今天,她接到了马航空难的确切消息。她在一起多年的男友,也在这场空难中,永远地失去了音信。

初春的夜,冰冰凉凉的冷,风一会儿便把小落吹透了,小落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一颗星星也没有,浓黑的云似是沾足了水的棉花,铺天盖地的往下压着。秦想,你是不是已经变成星星了呢?你怎么不出来看看我呢?

就在花小落伤心难过之时,天上风云变化,原先只是厚重的浓黑云层团团聚在一起,中央处渐渐显露出青绿的颜色,在浓黑的云层中撕裂了一个小口,青绿色旋转着向外扩散,越散颜色越深,小口越来越大。黑色的天空被扯开,青绿的颜色照满了海滩,映着砂石面目狰狞。花小落只见那青绿的口子便如龙卷风的中央一般,渐渐向自己逼近,天色不再晦暗难辨远近,而呈现了从未见过的青黄的明澄澄的光,光的中央显现出一只小兽的样子。

小兽侧身躺在蚌壳里面,白白嫩嫩,周身无骨,细细的小手小脚攀在蚌壳上,肥大的肚子几乎盘踞了整个蚌壳。小兽细细的小腿盘坐起来,香肠嘴里面吐出浓浓的雾气,青绿的香雾一会儿便弥漫了海滩。那小兽也看不见了。

雾气中渐渐现出楼宇来,人影憧憧,皆高冠广袖,花小落一下子认出了人影憧憧中一个熟悉的影子,秦想?那是秦想么?飞机失事杳无音信的秦想?香雾中的“秦想”,克己恭谨,孜孜好学,是一届学子。

青绿的烟雾很快便散尽,花小落失落之余,猛然发现自己脚边一个黑魆魆的事物。

这是个人么?

花小落壮着胆子去推了一下,事物居然动了动,翻了个身转过来对着小落,眼睛睁得圆圆的,“上仙!”

花小落愣了一愣,可等她看清楚那张脸的时候,她情不自禁的扑到了对方怀里,“秦想,秦想,你没有死啊,你回来了!”

“秦想”被死死抱在怀里,脸色羞的鲜红欲滴,正如一颗微雨过后的红樱桃。他扭捏动了动,长长睫毛盖住了眼珠,声细如蚊:“神仙姐姐,男女有别。”

花小落这才看清“秦想”的穿着服饰,广袖宽袍,束发带冠。面容与秦想一般,只是唇红齿白,举止恭谨,堪堪一个小书生模样。

02战国来客

颇费了一番周折,花小落才弄明白眼前的这个人姓李名斯,楚国上蔡人。师从荀子,乃是出来游学的途中误入山林,才到了这里。

李斯望了望远处耀眼的楼宇灯火,忽而双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神色恭谨道:“斯误入山林,至此胜地,得见仙颜,上仙肌肤若冰雪,婉约若处子,斯幸也。”说到“肌肤若冰雪,婉约若处子”时候,嘴角抽动,非常勉强。花小落披了一头长发,没有任何发卡发带,依着春秋战国的风俗,确是大不敬。

花小落望着这一张跟秦想一模一样的脸,细嫩的脸上一双无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自己,只叹了口气,算了,先带他回秦想的住处,也许,他会记起自己以前的事情呢。

花小落带了李斯来到大路上,想拦一辆出租车回家。

李斯见到满街的大车小车,立时护了花小落在身后,“何方妖兽,以人为食?上仙莫怕,小生保护上仙。”一边说,一边双腿不停抖,脸上大颗汗珠不住滴落。

“啊,妖兽之王,竟如此胆大妄为,私吞良民数十之多,王法何在?”李斯指着一辆缓缓驶过来的公交车。

花小落只觉得头顶有无数乌鸦飞过。

经历了“被吃过”又被“吐出来”之后,李斯到达秦想家里的时候,惊惧万状。花小落只是暗呼“幸亏秦想住的地方没有装电梯,否则上个电梯都是问题”。

秦想在飞机失事之前,是一名律师,常年出差,因此,做了很多游记,记录各地的风土人情也记录自己的人生过程。秦想生前,常说,这是他最宝贵的财富,他记录了他的一生。而他的一生,愿与她共享。

因此,花小落进家门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视机,给李斯看秦想之前做的纪录片。

李斯席地而坐在沙发边上,眼睛一霎不霎的盯着电视机。花小落打开电视的瞬间,李斯听到电视中声音传来,先是大吃一惊,进而直身而跪,拜倒叩首,“斯恭领天谕。”花小落开始觉要“秦想”重拾记忆,是一件艰难异常的事情。

“来呀,你试一试,坐上来是很舒服的。”花小落拍了拍旁边的沙发。

李斯将信将疑望了花小落一眼,小落满眼都是鼓励的神色,李斯便抬腿跨上了沙发,他跪坐在上面,屁股坐在脚跟上。花小落又觉得自己的三观被刷新了。

沙发很是有些软,李斯跪坐着,摇摇晃晃,只听咕咚一声,李斯从沙发上直直跌了下去。他抬起头,顶着一个巨大的包,嘟起嘴,一脸委屈,“仙人骗我。”

李斯粉嫩的脸蛋在灯光下格外娇嫩。花小落只觉得这个天外来客实在是萌的很。

03秦相李斯

“李斯,李斯,你有没有觉得这里面的东西有些熟悉啊?”

“仙国辽阔,城池广大,楼阁入云,蔚为壮观。”

“不是问你这些啦,有没有什么很熟悉的东西,比如说,你之前曾经见过的?或者你觉得似曾相识的?”

“仙国风物各异,与楚大行径庭。那双靴倒是与大楚国类似。”李斯指着一双UGG。

花小落绝倒。

“那我呢,有没有觉得我很熟悉呢?在类似做梦之类的地方见过?”花小落不甘心。

“仙人圣容,斯不曾见。斯不敢做梦亵渎仙人。”说完,粉嫩的小脸已经是红得如同滴血。

他倒是先想歪了,谁来救救我啊,花小落在内心大喊。

第二天一大早,花小落醒来便发现李斯跪坐在矮几旁,正在抱着一本小篆书写的资治通鉴,专心致志。

“饿了吧,来吃点东西吧”。花小落热了速冻的包子。

“仙国文字各异,斯只看得懂这本书。”李斯指了指怀里抱着的资治通鉴。秦想喜欢收集各类古书,研究古代文字,因此,也收了秦小篆写的东西。

“斯昨观上谕,仙国物阜民丰,民怡然自乐,无战争之苦。斯自楚来,学于齐,将往秦,所到之处,战乱频冉,民生甚苦。斯立志救民水火,天下纷乱,然秦日强,若秦一统诸国,天下归一,民可安矣。”

李斯的话简短坚定,粉嫩的小脸上,眼神却是花小落从来没有见过的忧国忧民。

李斯,李斯,来自楚国,将往大秦,难道,难道,你就是那个辅助秦始皇一统六国的秦国宰相李斯?

花小落凝神之间,忽然见到秦想家里的一副小兽的画像神似那天在海边见到的吞吐烟雾的小兽,肥硕的肚子,巨大的蚌壳,细嫩的小手小脚。小兽的眼睛似是眨了一眨。

接下来的几天,李斯都沉浸在资治通鉴的世界中。

花小落每每给他送了饭食,他常常浑然不觉。李斯却非常喜欢罐装可乐,每每笨拙的打开易拉罐的封口,就听那些嘶嘶的气声,含了在嘴里不肯咽下去,感受丝丝气泡在口腔中敲打的感觉。喝完还会做一个夸张的身体颤动的动作。

花小落只觉得可爱。

“仙国各地,量尺似乎是通用的?”李斯开始学着花小落说话了。

“是啊,不仅量尺是通用的,量水米之物,钱币,文字都是统一的。”

“斯若能治世,定然先统一度量衡。”

花小落依稀有些感动。眼前这个男人实在是很勤奋,很有志气。呆头呆脑,可实在可爱的很。

墙上的小兽画像又动了一动。

04假作真时

花小落从这个男人身上一点一点看到男友秦想的影子。

秦想也会傻里傻气的说,自己这一辈子的梦想便是锄强扶弱,才会选择律师这样的职业。花小落常常嘲笑他,拿着卖白菜的钱,却操着卖白粉的心。

秦想也常常坐在几边发奋苦读。读着读着睡着了,花小落会悄悄跑到他身边,用手指轻轻一戳,秦想便歪倒在地了。花小落咯咯轻笑,秦想,必定从地上爬起来,抱住女友,“看我怎么惩罚你。”

秦想每次出差回来,会抱着小落一边看着纪录片一边讲解他在各地的见闻。小别胜新婚,小落心不在焉听着,不时去吻秦想,秦想发现自己每一句话都是讲不完的,便会正襟危坐起来,“你想要干什么呢?”一把把想要落跑的小落捞进怀里。

可是,花小落也清楚的知道眼前的这个李斯并不是秦想。

她的秦想,懂她,爱她,疼她,惜她。眼前的这个男人,却从来都不曾动情。他是不懂情之为何物的。这不仅仅是几千年的时光差距,这是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恋的差距。

她的秦想,那个跟她一起制造了无数美好的回忆的秦想,已经带着他们曾经一起憧憬的美好将来永远的走了。而那些一点一滴的美好的回忆,将永远留在花小落的记忆深处,支撑着小落在将来的日子里,更加坚强的走下去。

秦想,我已经不再伤心了,你懂么?你会祝福我好好往前走的是么?

花小落抬头望天,秦想,传说中,人死了之后,变会成为一颗星星,那么,你是那一颗呢?

墙上的小兽又动了动,这次,它伸了个懒腰。

花小落知道,她跟李斯告别的时刻来临了。

“李斯,你回到秦国之后,还会记得我么?会记得包子和罐装可乐么?”花小落浅笑着问。

“斯当研习飞仙之术,当与仙人再见。”李斯坚定回答。

不是吧,难道是你鼓动秦始皇四处巡游求仙,炼丹问药的?!

花小落再次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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