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与江娜家相距20里左右,在一座城市里,开车,坐地铁都很快。
不像我们去县里读书做的班车,一个小时一次,提前到达还要等着时间发车。车座位置有限,我们常常做在车头车厢上,或者售票员准备的小马扎上。
售票员常常将小马扎隐藏在最后一排车座下,其实就是想多拉几个人,多卖几张票,路上碰到交警时,坐在中间的乘客,会下意识的俯下身来,配合司机和售票员逃过一劫。
老家的大巴车非常破旧,打开窗户,还能亲近大自然,看着路上排排垂柳,美丽的像一幅画,还有层次不齐的杨树,枝头或高或低,大自然才有了独特的风格。
柏油路坑坑洼洼,过了一阵颠簸之后,便一路小跑。
我喜欢做老家的班车,因为我能看到许许多多的树,都是我可以叫上名字的杨树,柳树,桐树。自从工作之后,树木成为了城市里装扮城市的点缀,原来生长的位置不同,就连价格都不一样。
还有许多叫不出来名字的树木,他们有着不同的品种,只知道好看,很贵,让这座城市看起来更加的环保,漂亮,除此外,再无任何的交集。
我怀念老家的花花草草,走在路上可以停下来看一看,闻一闻,你能看到他们生命的旺盛,还有性格里的一种顽强。每次放学回去,大哥会骑着家里的摩托,载着我飞奔在郁郁葱葱的大树中央,他们摇动着枝条,像是同我打招呼,抑或欢迎我回家。
每次看到这些树木,总会让我联想到知识,他们像知识的海洋。
一棵树象征着学到的一个知识点,种的树多了,掌握的知识点多了,他们会交叉在一起,点与点之间形成了一条线,从而成为了一个丰富的世界,就像这茂密的树林。
世界丰富了,容得下的东西就多了,有天上飞的,有地下跑的,那时候的自己不仅仅成为了自己,还成为了别人的森林。
有的树非常茂密,有的非常稀松,就像我们每个人都有优点和缺点一样,那我们要合理最大化自己的优点,拓宽自己的长处,才能发挥自己的最大价值。
这不免又让我想到了向南,他恰恰相反。江娜经常会带着豆豆来玩,我们自然也多了向南的消息。
向南对于自我的认知,是有偏见的,甚至不理智的。他身上的那部分优点,他一直在排斥,而不断的去放大自己的缺点,比如做生意,创业这件事。
腰伤复原之后,又重新开始了工作。但是他没有去找工作,而是一如往常的准备创业项目。
CBD商务中心经常会有一些展览会,加盟会,向南只要有时间,他都会去考察。江娜说,在他的心中,未来他是要做大事,要开公司当老板的人。
江娜还是一如往昔的照顾家庭,她能够想到更好的生活,就是在一座大房子里做女主人,几年前,她如愿实现了这个梦想,梦想实现之后,她觉得人生就应该这样了。
像老家所有的女人一样,操持家务,照顾孩子,唯一和他们的区别,不过是住在哪里,房子大小的问题。
周末豆豆休息,她又带着豆豆来家里玩,婆婆常说他们是四季客,来了不愿意走。
公公婆婆从来没有想过,能够像现在一样,一家人聚在一起,也从来没有想过会丢掉家里的一切,来到城市里与儿女一起生活。
他们享受着这份美好,又常常喜极而泣。
公公虽然没有去医院看病,但是各种治疗的药物没有中断过。父母生一场病,我们才真的意识到钱真的可以买命。
家里的负担,让我们紧绷着每一根神经,工作不敢出任何的差错,起码这份工作解决了家庭的日常花销。
公司最近有两个新员工辞职,辞职的理由都非常霸气,要么说是不喜欢,要么说是不合适,挨了几句批评,连人事部的人没见到,就直接走了。走之前,还非常有底气的说,他们可不是中年人受委屈,他们没有结婚,没孩子,没有任何负担,凭什么忍着这股气。
这件事,在公司掀起来小小的波澜,大家也不过是议论几句,他们说的确实没错。
我不得不承认自己,青年没有过,就被滑到了中年的行列里,因为我结婚了,我有孩子,我有车贷房贷,还有很多很多自己的梦想,只是从来不敢去想。
我常常会为自己感到委屈,是因为有了孩子之后,我完全没有想过生活陷入极难境地,对于每一天,我都失去了掌控感,只能顺势被动的接受所有的事情。
当我郁闷的时候,我又想起来老家的树木,一个人有足够的智识,她应该会很好的处理身边的事情,说明我还需要学习,提升,说明我还有许多进步的空间。
工作期间,我尝试着用最好的心态去处理与刘赵、龚书娜之间的关系,我发现自己的重心放在了他们身上,而不是工作本身。既然如此,倒不如顺其自然,需要交流工作时多沟通,倘若不需要,就保持安静,做好自己的工作。
下班的路上,我一边思考工作,一边思考自己在公司的处境。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临近小区的休息区,周边是绿化带,平日里到处是人。往常是急着赶路,今天顶着阳光的最后一点余晖赶了回来,心情总是轻松,舒缓的。
我慢悠悠的看着四周,发现有几个老人带看孩子玩,其他都是年迈的老头,老太太,他们坐在那里不说话,看到谁经过,眼睛便跟着追了很远,直到身边有了新事物干扰,才收回目光。
一个熟悉的背影,正盯着远方眺望,是我公公,他穿着格子衬衣格外的显眼,头顶残留的几根白发,随风来回飘荡。
他神情平静,一直看着远方,我顺着视线看了过去,一棵法国桐树上站着几只小鸟,叽叽喳喳的叫着,不知道它们在说什么,似乎是非常有趣的话题。而这里的一群花甲老人,他们没有说话的力气了。
“爸,你一个人吗?”我喊他一声。
“下班了,你妈他们在家,我出来转转。”他微笑着,他是个平和的老人,即便面对疾病的痛苦折磨,依然如此平静。
“嗯,回去吗?”我问。
“你先回去吧,我在转转。”他眼神又落到了那几只鸟身上。
我转身继续走,身后一阵又一阵叽叽喳喳的鸟鸣,我回头看向公公,他还在看着他们,认真的看着。